这世界似乎喧嚣、纷扰得可以,夜以继日,周而复始。阿富汗、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巴以等问题,恐怖分子、地震、洪涝、交通事故大灾难……随手关掉电视机,亮一盏小灯,泡上一杯当年的香茗,于夜静之下翻读“禅”书,由“禅茶一味”熨平世间的不平……

禅宗有言:“花开花落两由之”。此话颇具意境,且深藏玄机。

禅宗又言:“来者不拒,去者不留”,“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依然深藏深刻含义。人生之“得”与“失”,皆可随缘而来,又可随缘而去,故应顺其自然,随遇而安,而无需悲喜交加。

这或许是赵州“吃茶去”的一种很高境界,即所谓“清静无为”,“淡然处之”。由此联想到赵州禅师那正襟危坐,一脸漠然的神态,心中虽然有些肃然起敬,却也时时存有种种疑惑……

我在想,这种超然物外的“无喜无悲”,倘若发展到极致,以致对周围的所有一切视而不见,那么与世间的无情之物,恐怕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然而,人非草木。

世间的所有人,皆可作单程旅行的“行脚客”,去也匆匆,来也匆匆,碌碌也罢,庸庸也罢,总得在其间像游僧不停地“行脚”,并且也须看看风景。而这“风景”,既有风和日丽,明月丛林,也有雷雨霹雳,乃至风雨交加;至于这“行脚”,同样地,既有散步原野的悠闲快乐,登高望远的物我两忘,也有攀登的艰苦乃至绊跌的痛苦。人生的本义,似乎就像茶一样有苦有涩,有香有醇。如果这一切都化为虚无缥缈,那么人生也便要清静、淡然得如同一泓止水无波纹泛动。

少了波澜,少了纷扰,也就同时少了活力和生机。

入“禅”的要旨乃“六根清净”,即将人的种种要求压抑到最低限度,就好比人一生出来并没有要求和非分之想。而这却是凡夫俗子们难以做到的。

有人说,反人情,灭人欲,岂不正是最大的逆悖“自然”?!

故苦难众生无数,得道者能有几人?

好在这世界本就是由生活在滚滚红尘中、有着七情六欲的凡夫们创造的,发展的。人类社会,经历了多少年的磨难,并有蛮荒时代演化到今日的现代文明,这是一个不可推翻的明证。

所以我说,“禅”一定要入世的,随着社会发展的,我们所需要的是“生活禅”,修行起来可以像赵州“吃茶去”那样的随缘,我们不需要“苦行僧”,我们不需要面壁静坐的“入定者”,倘若满世界皆是静坐面壁的入禅者,将会是一个何等死寂如旷漠般的世界。

无怪乎业已修炼成仙的白娘子,哪怕是千年等一回,也甘愿从“三界”之外,复返“五行”之中;也无怪乎多管闲事的法海和尚,弄得个天怒人怨,终于逃脱不了众生的同声诅咒!

入世者困难,入道者更难!

两难之间,何去何从呢?

其实,不勉为其难,便难也不难。

好在禅宗六祖慧能禅师引领佛教走向中国化,他从佛教心性论上,使佛教人性化,禅学儒学化;他从佛教修行观上,使原来的禅修转向了无修便是修。赵州禅师秉承禅宗革新思维,提出“吃茶去”便是修行,告知天下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在人生旅程的“行脚”途程上,不妨端起茶杯,素面朝天,本色为人。只要循常理、合正道,又何妨该欲则欲,当求则求,喜则开颜而笑,怒则拍案而起。正如俗话所言:“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不也洒脱自在乎?——只不知,这是否也属于“顺其自然”的一种随缘罢?

予悟“吃茶去”未透,姑妄漫语并随笔于个人之见。(舒曼茶话系列散文:摘自2003年5月出版的《吃茶去》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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