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仝的诗歌

卢仝的诗歌趋险尚怪,想象神异诡恢,多用奇言僻字和散文句法,力求生新拔俗,在韩(愈)孟(郊)诗派中有显著特点。本集收录他的诗有90首。

《月蚀诗》是卢仝揭露朝廷宦官弄权、藩镇拥兵自重,造成政治黑暗,社会兵祸连结,黎民痛苦不堪的代表作。他借唐宪宗元和五年(公元810年)11月14日发生月食的事，将日月比作帝皇的眼睛,把专权宦官比作吞噬帝皇眼睛“食天之眼养逆命”的癞蛤蟆。他要上天除去这食天眼的癞蛤蟆，说自己“心有铁一寸，可刳蟆痴肠”,“敢死横干天,代天谋其长”。对于宦官专权,藩镇叛乱,卢仝明确指出“人养虎,被虎啮。天媚蟆,被蟆瞎”,矛头直指用人不明的根本,是宠信宦官。他在《感古四首》中,给予社会黑暗更多的暴露:忠良伏草莽,无因施羽翼,日月异不蚀,天地晦如墨。”各级官僚“以愚保其身,不觉身沉沦”。有心为国尽力的人“抱剑长太息,泪堕秋风前”,有良知的官员“上山逢猛虎,人海逢巨整”。腐败的政治又造成社会上世风日下,“结托唯亲宾”,“鄙吝不识分”,“鸾鹤日已疏,燕雀日己亲”,“万世金石交,一晌如浮云”。这首诗把中晚唐社会黑暗,世风污浊的现实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人们面前,唤醒人们更加痛恨宦官专权,藩镇叛乱。

卢仝一生都挣扎在贫困中。《冬行三首》是他元和四年冬在洛阳居住时的作品,“赊买里仁宅,水竹且小有。卖宅将还资,旧业苦不厚。债家征利心,饿虎血染口,腊风刀刻肌,遂向东南走。”写他在洛阳长夏门东里仁宅赊买房时靠卖旧宅还钱，而债主的高利息通他寒风中奔走借贷。在扬州,他在借居萧庆山的旧宅中贫病交加“客病清枯鬓欲霜”“扬州虾蚬忽得便,腥臊臭秽追我行。”在《寄萧二十三庆中》诗里,他向朋友倾吐了他得病的痛苦:“山魈吹火虫人碗,鸩鸟咒诅鲛吐涎。就中南欺北客,凭君数角吃。”卢仝虽满腹经论,胸怀治国安邦之策,但奸佞当朝使他不能跻身士大夫之列。他又不善桑稼,生活更加困顿。在《苦雪寄退之》诗中,“白银作雪漫天涯”,“平地一尺白玉沙”,“千树万树飞春花”，暴雪寒风中“山人屋中冻欲死”“病妻烟眼泪滴滴,饥婴哭乳声呶呶”,形象贴切道出了他贫寒窘困的生活状况。

卢仝嗜茶,一首《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千余年传唱不衰。对好友孟谏议的寄送新茶,他先从茶质上予以褒扬:“仁风暗结珠琲瑞先春抽出黄金芽。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后从煎茶上表现茶好:“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云凝碗面。”再从感受写喝茶后的痛快淋漓:“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这种茶通五脏六腑,润经活络,直至灵魂飞跃,直达仙界的感觉是他之前任何诗人没写出来的。这首“茶歌”和陆羽的《茶经》齐名,是茶客吟诵不绝的千古绝唱,也是茶风普及中华大地的无形推手,更是中国茶走出国门,风靡日本及东南亚,以至世界各地的强大神力。当年,卢仝登禅堂,游王屋,攀天坛,不忘品茶;在闲暇的时间更是自煎野茗,以饮茶为乐。在卢仝故里九里沟,有冬凌草,如今已成清毒防癌的必饮茶品,还有形似红灯笼的红姑娘茶、夜交藤茶也正在广为开发。卢仝尊孔读经,深受修身、齐家、平天下的儒教熏陶,刚正不阿，在许多诗中都有所反映:像《蜻蜓歌》、《夏夜闻蚯蚓吟》《龟铭》、《门箴》、《掩关铭》等,都以不同的形式作了表白。在那些赠别诗、寄送诗、赠答诗中,许多都表现了他对朋友的真实诚挚感情。在《常州孟谏议座上闻韩员外职方贬国子博士有感五首》中,更是从人生、政治方面对韩愈被贬职进行了劝解,他说“爵服何曾好,荷衣已惯缝。朝官莫相识,归去老岩松”,面对“朝廷无谏议,谁是雪韩人”和“禄位埋坑阱,康庄垒剑棱”的现实,他本人“上不事天子,下不识侯王”也劝韩员外“莫遣玉山崩”。他尽管胸中书万卷,为国为民“低头虽有地,仰面辄无天”(《自咏三首》),但对孩子学习、修身要求甚严。《示添丁》和《寄男抱孙》是他写给孩儿的两首诗。在《寄男抱孙》中,对长子抱孙,从学习内容、言谈举止、家务劳动、尊敬老人、爱护幼童上对他都提出了具体要求:游闲玩乐,偷鸡摸狗的不良习气从小都要注意克服,不然的话“他日吾归来,家人若弹纠。百放一下,打汝九十九。”从中可以看出他治家的严厉。

《观放鱼歌》是元和七年孟简任常州刺史时,卢仝去常州和孟简游北湖时写的。那时他客居扬州萧庆山旧宅中,染了病,生活全靠孟简和萧庆山接济。在困厄中,他不忘忧国忧民,对孟简“开挖古孟渎三十里”使“四千顷泥坑为膏腴”的善行和“百姓减暴租”的仁政进行了歌颂褒奖,说:“十千天子事,福力当与刺史俱”。《自咏三首》应为卢仝年老力衰后的作品,他回忆自己一生“低头虽有地,仰面辄无天”,“万卷推胸朽,三光撮眼明”,把自己一生想“提壶济世却无有显身手机会的遭遇结为没有天时，尽管在“蚊虻当家口”“闲气说长生”的凄凉中生活,也从没有为自己没有入仕而后悔。

卢仝的诗有一些是借古乐府题目和拟古人思情写的。如《乐府杂曲·鼓吹曲词·有所思》、《感秋别怨》《小妇吟》、《秋梦行》等,这些诗明是写对人的思念,暗是写自己的理想追求。《秋梦行》借写客人梦想中的娥皇,女英对舜的思念,抒发自己对圣明君主的企望《感秋别怨》写霜秋的感想,寄托了虽然自己理想不能实现,也没有放弃对理想的追求。《有所思》和《小妇吟》是思念的两种不同结果的描写。《有所思》是写对友人的思念,《小妇吟》是借一妻一妾对丈夫的表现,表现了自己对朋友相见时喜悦的心情,是借人写己,借题抒志。如果将这些诗归为风花雪月,明显是对卢仝的亵渎。

学习卢仝的诗,我们要有一分为二的观点:卢仝的诗忧国忧民思想是应肯定的，但限于时代，他的思想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朝廷,不可能有更为进步的思想。我们可以看到卢仝“以天下为先”的思想品格是建立在忠君基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