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陆卢足迹  共话阳羡贡茶

王家斌

阳羡贡茶，又名阳羡紫笋，产于江苏宜兴，始贡于唐代大历二年左右(767年)，距今已有1240周年，可谓“千年贡茶”。据《新编汉语词典》：贡字，即臣民或属国献给皇帝的物品，“贡品”“阳羡贡茶”就是义兴(今宜兴市)献给皇帝的“贡茶”。还有一层意思是：阳羡贡茶从采茶、制茶、运送都由州、县以上地方官员督办监造的，这叫“官贡”或叫“官焙”。要求茶叶质量高、时间早、运送快、一定数额、限期递送，入宫时，也许太监传奏一番热闹场面。

下面两首唐诗可以作证：

春风三月贡茶时，尽逐红旌到山里。

焙中清晓朱门开，筐箱渐见新芽来。

茶成拜表贡天子，万人争啖春山摧。

十日王程路四千，到时须及清明宴。…

(唐代李郢《贡焙歌》)

凤辇寻春半醉归，仙娥进水御帘开。

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湖常紫笋来。

(唐代张文规《贡焙新茶》)

由此可见：春茶采制季节，红旗招展，热闹非凡，茶叶做好后还要向皇宫“拜表”汇报，从宜兴、长兴贡茶递送到京城长安(今西安)四千路程必须在十天内“清明节”赶到。在当时的交通条件，非常不容易的，带给老百姓很大痛苦。美貌动人宫女迎接“寻春半醉归”的皇帝，禀报紫笋茶入宫并送上茶水，说明紫笋贡茶深受皇上喜爱。

据明代周高啟《洞山岕茶系》说：唐李栖筠守常卅日，山僧进阳羡茶，会客尝之，陆羽评此茶“芳香甘辣，冠世，可荐上方”李大夫从之。遂置茶舍于罨画溪(湖父一里)，岁供万两。从此，每年春天造茶上贡。许有谷诗云：“陆羽名荒旧茶舍，却教阳羡置邮忙。”这些历史告诉我们：(一)、唐代“茶圣”陆羽到过宜兴，鉴评阳羡茶，质量优异，建议供上；(二)、李栖筠采纳陆羽建议，并建茶舍。这就是第一所“官焙”茶叶加工场；(三)、阳羡贡茶时间应该以李栖筠在常州任职时间为标准；(四)、贡茶递送进京忙坏了驿站苦力和老百姓。

下面再说一下，卢仝与阳羡茶。卢仝(?－835)有的记载说他活60岁，也有的说他只活40岁。这是一个“谜”，有待研究考证。但是，卢仝是唐初诗人，诗意奇特，酷爱饮茶。据《洞山岕茶系》说：“厥产伊始，卢仝隐居洞山种茶，遂有茗岭之曰”。“茗山之阳课童艺茶，踵卢仝幽致”。说明卢仝曾在宜兴阳羡洞山一带“隐居”、“种茶”的史迹故事。卢仝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是“古茶诗”中的佼佼者，脍炙人口。《见新唐书》：“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扎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中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这首诗写了三个方面内容，开头是谢孟谏议寄新茶(阳羡、团饼茶)，他受宠若惊之感，同时反映卢仝“日高丈五还在睡觉，军将打门梦中惊醒”，过着隐居清闲生活，孟谏议十分慎重地用白绢包装“新茶”，还盖上三道印章，反映孟简与卢仝之间“挚友”深厚感情。诗中突出“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这两句话是浪漫写法，如果用现代语去理解，可能是：天子(皇帝)须要品尝的阳羡茶，这是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不能与他竞争的。高贵的阳羡茶，身居高官的谏议大夫，而没有忘记我住在深山的朋友，我卢仝一生也满足了!

最后一段<七碗茶>歌，每饮一碗都有不同凡响，妙趣横生的感情世界，这首茶歌的结束语：“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卢仝喝到第七碗飘飘欲仙了，想到“蓬莱仙境”，实质上是内心想到的是老百姓的艰苦生活与蓬莱仙境生活，荣华富贵，穷的穷，富的富，贫富差别太大了，“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老百姓生活到什么时候才有尽头?反映卢仝爱民之心，想到老百姓的生活艰苦，无限惆怅与无奈啊!

阳羡茶入贡得到皇帝赏识，进贡数量大增，命湖州长城(今长兴县)顾渚紫笋茶同时入贡。湖州刺史在顾渚山建立“贡茶院”，草舍三十间与宜兴“茶舍”分山造茶，由500串(斤)增加到二千串，贞元初(785)进贡紫笋茶一万多串，宜兴茶舍与长兴贡茶院仅“一山之间”，山南是顾渚，山北是阳羡，为了完成贡茶任务，湖常两刺史每年在两州交界的啄木岭上建有“境会亭”，商议贡茶事宜。“境会亭”的地址在何处?有的学者认为在悬脚岭，有的认为啄木岭，产生分歧，这个学术问题有待进一步研究考证。但是，湖常两州在“境会亭”上举行“茶宴”是事实，苏州刺史白居易写的《境会亭欢宴》诗，可以作证：

遥闻境会茶山夜，珠翠歌钟俱绕身。

盘下中分两州界，灯泡前各作一家春。

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

自叹花时北窗下，蒲黄酒对病眠人。

这首诗传诵“紫笋贡茶”的名篇，描写两州太守在境会亭欢宴情景，一方面评比新茶，阳羡紫笋与顾渚紫笋互相比美，说明我国名茶评比在唐代就开始了；另一方面，两州官员歌舞作乐，举行“茶宴”也是开创我国“茶宴”之首，白居易时任苏州太守，因坠马损腰卧病在床上，不能参加这一次盛大茶宴，深感遗憾。但是白居易这首《境会亭欢宴》名篇给我国茶文化留下宝贵财富和价值。

江苏宜兴与浙江长兴两个毗邻的“紫笋贡茶”产地，他们东临三万六千顷雄伟浩瀚的太湖，“一望无际”。西边来自天目山脉延伸群山连绵。江、浙、皖三省交界处，作者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曾去长兴调查茶叶生产，在长兴县农林局王福林同志陪同下，考察顾渚茶和白岘罗岕茶区，我到宜兴来，在我国著名茶叶专家张志澄老师(复旦大学茶叶系教授)陪同下参观宜兴茗岭省庄茶区和芙蓉寺茶场给我留下深刻影响，历历在目。

最后结束此文，我想用唐代杜牧《题茶山》诗，原注：“茶山在江苏宜兴”。“山实东南秀，茶称瑞草魁”诗句。

并祝江苏宜兴：“千年贡茶一朝回，阳羡雪芽放异彩”，“抓住机遇，再创辉煌！”

(王家斌写于杭州西子湖畔，2007．3．18)

作者简介：

王家斌：江苏吴江市人(1929．12－     )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农学院(茶叶专业)，浙江省农业厅经济作物局研究员。长期从事茶叶技术推广、科研、教学工作。浙江省茶叶产业协会顾问、中国茶叶博物馆顾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