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川”与“玉川子”考略
李菊月
余近些年,因研究唐贤卢仝及卢仝茶文化,多涉及到“玉川”二字。因此,闲暇尝想探究,而终不得深。今粗列拙见,以求同仁高士指点,共同求证之。
首先,是各种辞书、新旧唐书和茶书对卢仝其人的介绍:“卢仝,唐代韩孟派诗人,祖籍范阳,济源人,自号玉川子。爱饮茶,为茶歌……”。其次,是古今不少文章中提到:“济源旧称玉川”。然而,几年来顷寻各种辞书对“玉川”的解释都没有明确的答案。翻开1989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缩印本《辞海》第1824页右下角(131.玉部)对“玉川”的解释是:“玉川,井名,在河南济源县,又名玉泉,唐诗人卢仝喜饮茶,尝汲井泉煎煮,因自号玉川子,后常以玉川作为茶的代称”。的确,这个一千多年前的玉泉至今还在济源城内望春桥畔,那一汪清澈的泉水仍涓涓不息象珍珠喷吐。当地人们称“卢仝井”、“卢仝泉”,亦称“玉泉”。然而,这仅仅说明玉川子卢仝在这里汲水煎茶,或谓井名,后人称玉川井,而不能说明“玉川”是济源的别称。
那么人们为什么常说济源旧称“玉川”呢?辞书解释:“平川”就是平地的河流。杜甫《大历三年春白帝城放船出瞿塘峡》诗云:“不有川川快,焉知众壑趋”。并注解道:“就是说如果不是在三峡以东的平川上飞快的行船,怎么能知道长江是由众水所趋汇合成的呢。”这足以说明杜甫时代的人们说的平川就是指平地的河流。无独有偶,据清《济源县志》对济源溴水注释是:水经注:“出山原勋掌谷,俗名呼之为白涧水。《通鉴纲目》注:其源有三,今按:一出姑嫂山南岭,过涧北村西,武山南,一出五指山纸坊会灵都宫麻姑河,二水而东,一出秦岭山下,经曲阳故城西南,俱至官桥村西北,地名三河口,汇为一川。”这里的川就是指此三水在平地汇流成的“川”。但没提玉川。
笔者认为:就平地的河流而言,一是济源王屋山下,玉阳以东的平地上自古至今,就有济水、沁河、蟒河、溴水四条河流象玉带一样环绕,可否称为玉川?我想可以。二是东西玉阳山之间有尚书谷,有玉溪。玉溪流出到平地,那这个平川不也可以称为玉川吗。当然,这都是我们从地望上的推测。唐李商隐在《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先生》诗中云:“玉检赐书迷凤篆”,李商隐因居玉阳山下玉溪河畔,任官校检工部员外郎,而把自己称为“玉检”,无不与玉阳、玉溪有关。古代诗人游济源留下的诗篇中不少都提到玉川。如唐人胡鲁游济源作诗:《玉川偶兴》:“玉川鹤避卢仝啜,盘谷猿惊李愿归,兴尽携筇 一回首,西风拂拂白云飞”。这里的“玉川”显然和“盘谷”对仗是指地名。还有金人元好问的《游济源》中提到“玉川人物自风流”之句,也是指地名了;还有宋人文彦博来济作《拨剑泉》一首:“拨剑隆平近北堧,一溪独涌胜群涓。仍思昔日天工巧,演出雄源灌玉川。”这里的玉川当然也是地名——指济源。
在研究卢仝的过程中,从《卢氏族普》序中得:“……三十二年(指明洪武末年——笔者注)流漓者悉归故土,我先祖伯通,思念祖宗,怀望故乡,遂携四子:大公、二公、三公、四公和弟伯元回归故里济邑玉川乡武山头村。……先祖告之曰:吾本济人唐贤仝号玉川裔也,家必居武山头者,因祖茔在焉。”也就是说,在武山(现思礼镇)卢仝故里一带旧称玉川乡。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笔者曾多次到玉阳山周边及城区西乡走访、调查,一些老乡、文人都说这一带过去曾称玉川乡。这些权作“玉川”凭证之一吧。
时至2004年,在《邵州文化教育研究会》挖掘、整理邵州文化中得“改建三公祠碑文一帖”,是当时一位学者 写的:“正德庚午夏,余游王屋山,将西入秦,道经邵原镇。疑之曰,原以邵名,不审何为。而东还颖谷,以嘉靖改元冬,天坛大顶修建功竣,道者张大素征余撰碑文,复得抵于王屋。尔时群山削玉,万水皆冰,事未果,方闭户拥炉,偶得《玉川志》而熟玩之,知邵原镇有周、召、毕三公祠焉。去镇西三里许,有三公 塚 云,为三公寝陵者。”这是 在“改建三公祠碑记”中开头的话,然而,这里出现了《玉川志》三个字,我实在喜出望外。于是就四处游走、请教乡里、文者、行家均未果。无人听说有其志,无人见过这个《玉川志》。今夏,我抱着十分希望,到北京国家图书馆善本馆的史志馆查阅,结果满查济源古今县志和河南省各县志都没有“玉川志”这个志名。
那么,这本《玉川志》是否是玉川乡的乡志呢?显然,从以上看,玉川乡仅限王屋山下,玉阳山以东的平地才有这种称谓和说法。邵原本身就是一个镇,邵原不会列入玉川乡,所以,学者 发现的《玉川志》应该是县志。这是因为他从《玉川志》里看到邵原有“三公祠”和“三公陵”,而邵原位居王屋山以西,且地势较高,崇山峻岭,距玉川乡约有百八十里,玉川乡囊括不了邵原,只有玉川县才能包括邵原。也就是说,这个《玉川志》应是“县志”。那么历史上为什么没有记载呢?我想济源的历史沿革非常曲折,隶属多变,有的时间长,有的时间短。猜想:玉川县是否建置时间很短,在历史的长河里没被重视,或是撰志仓促,或是种种原因,如兵荒马乱而失落没有遗留于世也有可能。不然,怎么有那么多文人墨客都借“玉川”咏济源呢。
然而,卢仝自号“玉川子”,也引人深思。一是各种辞书、史书、茶书为什么写卢仝的号时要特别加“自号”二字,那就是说这个号不是别人称谓的,也不是老师、家长给起的,而是卢仝自己号称的。
卢仝生于唐德宗贞元年间,系济源市武山(现思礼村)人。自号玉川子。他一生布衣,一无官职,二无言责自由,但他上忧国君,下爱平民。卢仝尤其热爱自己的家乡。他在《将归山招冰僧》诗中写道:“买得一片田,济源花洞前。千里石壁坼,一条流泌泉。”他把自己家乡描写得那样优美秀丽。而且还自号“玉川子”。玉川子,即玉川大地的儿子。玉川子卢仝看到广大人民群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为民请命。他在《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中,先把七碗茶饮尽而作歌,之后转笔写道:“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去作什么呢?去问问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悬崖受辛苦!”在讥讽元和异党的代表作《月蚀诗》里以无比激昂的心情写道:“玉川子,涕泗下,”“玉川子,又涕泗下,”“愿天下神圣心,无信他人忠,玉川子……。”他为了给平民请命在一篇诗文里用了四个“玉川子”。由此可见,他作为玉川大地的儿子,多么希望家乡广大人民生活过得美满自由。而且“玉川子”之号都用在关键时刻。可见他多么喜欢这个名号啊!卢仝一生留下的诗作只有九十一首,而有三十多首是写家乡济源的。当然,也是由于玉川子卢仝的才学横溢,忠国爱民,博得众人爱戴,文人墨客学习的多,歌颂的也多。在济源博物馆收藏的卢仝泉石上有清刘迈园的题诗:“卢仝旧井茫没槁,枕石又生七碗觉”,清尤侗游段侍郎卢墅诗“玉川昔日煎茶地,柯古当年载酒时”,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既是卢仝的老乡和好友,又是他的师长和呵护人。韩愈在《寄卢仝》一首里,直接写道“玉川先生洛城里”,称其为先生。更有日本国煎茶道,把玉川先生的七碗茶歌演为“卢仝煎茶道”,其掌门人小川后乐并尊称他为始祖。直到现在日本小孩子学煎茶都要先背会卢仝的“七碗茶歌”。然而他们哪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玉川子之号的来历。我想卢仝自号玉川子,把自己定位在玉川大地,他是玉川的好儿子。所以,我们理应承认这块养育卢仝的济源大地为玉川吧。
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玉川子”不是因“玉川井”而自号,而“玉川县”也不是因“玉川子”卢仝而定名的,应该是先有“玉川乡”或者玉川县,才有卢仝的自号“玉川子”,我们权且这样定吧。当然,后人在诗和文中以玉川代玉川子卢仝,我们亦无可厚非,更不能指责.其实玉川和玉川子是互相影响互相补充的关系.玉川子名字前边冠上"茶仙"二字,是天下人称颂,玉川及之济源人不也同样荣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