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仙卢仝《七碗茶歌》的美学思想初探
河南省茶文化研究会,茶仙卢仝研究中心 闫永方
中唐时期,在河南济源出现了一位奇特而怪异的著名诗人—卢仝。在群星璀璨、诗人名家辈出的唐代,卢仝以其独特的创作风格,独步诗坛,以“卢仝体”著称于世,在他和韩孟诗派的其他诗人一道在诗歌创作上打破了盛极难继的局面,创作出新的美学风貌。作为诗人,卢仝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应该是他的诗作,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我们却发现卢仝的诗名远不如其茶名,这种现象,在其他诗人中恐怕是很少见的,我们权且称其为“卢仝现象”。由此也引发了我们的一些思考。
一 几点思考
资深的茶文化研究者李菊月先生,凡三十年,呕心沥血,成果颇丰。在某次研讨会上笔者有幸聆听过她的一席话:“卢仝的《七碗茶歌》在海内外影响深远,特别是在近代日本《七碗茶歌》成了日本“煎茶道”的思想基础。在日本、朝鲜、东南亚等地把卢仝看做是煎茶的始祖。”他还说:“在国内,男女老幼耳熟能详,朗朗上口的一些唐诗名句,在日本却鲜为人知,但一说起卢仝的《七碗茶歌》却几乎是家喻户晓。”由此看出中国茶文化对海内外影响之深远。
伴随着茶的饮用发展起来风茶文化,在唐代达到一个高峰,而其最明显的标志有三:一是陆羽的《茶经》,二是卢仝的《茶歌》,三是赵赞立的茶禁(征茶税)。
这里我们大胆的假设一下,假如卢仝留下的百余首诗作里,没有《走笔谢梦谏议寄新茶》(即《七碗茶歌》的原诗)一首,假如卢仝只是嗜茶、爱茶成癖,没有他的百余首诗作传世,都成就不了他“茶仙”的地位,这就是“诗”和“茶”在卢仝身上完美的结合。
笔者曾拜读过日本煎茶道传人小川后乐的文章《济源寻访卢仝故里》,作者三次到中国来寻访卢仝故里,他说:“除了卢仝的《茶歌》之外更主要的是他的出污泥而不染的品格”,“他愤世嫉俗在洛阳度过了清贫的一生,日本煎茶界将卢仝崇为理想人物”。
当小川后乐带着他的两个学生,匍匐在茶仙卢仝的墓碑前,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对茶事先贤虔诚的顶礼膜拜吗?不,这是一种文化品格、文化精神在生生不息,在扩大和升华。小川后乐在引用了《茶歌》之后说:“这首诗在日本广为人知,在这里它不仅告诉人们茶是如何好喝,更主要是为我们展示了一个饮茶的广阔精神境界,近代日本的煎茶道就是继承了卢仝的茶思想而诞生的。“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成了煎茶的理想,卢仝的人生观“两腋习习清风生”,也正是煎茶的精髓”。
在卢仝故里武山脚下(今济源市思礼村),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在抗日战争时期“卢仝故里”碑曾震慑了一群日本鬼子。话说当年有一天,日本鬼子从村南门进来,一路烧杀抢掠,还杀害了三位村民。不久又一队鬼子兵从村东门进来准备再次抢掠,奇怪的是他们走到“卢仝故里”碑前却停下来,领头的日本鬼子军官端详了一番石碑上的字迹以后,竟弯腰向石碑鞠了三个躬,然后带着鬼子兵匆匆离去,村子因此免去了一场灾祸。一块石碑竟能在千年之后化解一场战争,使恶者放下屠刀,躬身而退,这就是在卢仝身上体现的诗茶文化和诗茶精神的独特魅力,由此也证明了茶仙卢仝在海内外的广泛影响。
二 《七碗茶歌》与审美
卢仝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是千古传唱的茶诗,全诗行文洒脱,一气呵成,其优美的诗句,高雅的立意,神逸的笔墨描写了饮茶全过程,为世人称奇。诗中描写诗人关闭柴门独自煎茶,品茶,茶汤明亮、清澈,精华浮于碗面,碧云般的热气袅袅而上,吹也吹不散。而最为脍炙人口的是后边的“七碗”之吟:“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万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清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这就是茶界津津乐道的《茶歌》或《茶诗》。卢仝的这首《茶歌》自唐以来历经宋、元、明、清各代至今,传唱千年而不衰,甚至远涉重阳播及海外。诗人骚客嗜茶擅烹,每每与“卢仝”“玉川子”相比。日本等地的茶道将卢仝视作其始祖,把《七碗茶歌》作为茶道的精髓。
卢仝的一生是郁闷的一生,孤独、贫穷、寂寞、怀才不遇,晚年又贫病交集,苦不堪言。生命的最后一线光亮还被恶势力扑灭__死于非命(甘露之变)。在这样一种困厄的境遇中,卢仝的《七碗茶歌》仍能保持着审美思想,是他精神强大的标志,他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诗中保持着属类整体的联系,保持着心灵的自由。审美事实是他对这种联系和自由的体验。追求这种体验,追求从孤寂中超越出来,是美感的使命。
狭隘、单调、枯燥、沉闷的生活在审美中变化,这是一种享受。作者由此而进入一个别样的世界,狭隘变成了宽阔,单调变成了丰富,枯燥、沉闷变成了新奇和生动。
卢仝是中唐时期“韩孟诗派”中的扛旗人物。“韩孟诗派”的诗人们在韩愈的创作理论“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指引下自觉的走向创新求变的道路。韩愈十分欣赏卢仝的文章,称其工。为什么“文穷而后工”?因为“物不得其平则鸣”。圆满的生活从来不曾创造过真正的艺术。真正的艺术家总是有一种潜在的忧郁、不安和期待。从而追求更高的人生品位和价值。不用说卢仝,不用说李、杜,不用说南唐二主的词,从诗经,汉魏以来几乎全部的诗词曲,包括以宁静超脱著称的陶渊明的作品,都无不表现一种永不满足的需要,一种对更高人生价值的渴望,唯其能如此才是真正的诗人。
三 诗茶精神
茶文化发展到一道程度与诗的结合是必然的,正如诗和酒的结合一样,“斗酒诗百篇”成就了诗仙李白,“七碗茶歌”成就了茶仙卢仝,难道这是偶然的吗?诗发自情,茶却促使情发。毛诗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韩愈则讲得更具体,道:“大凡物不得齐平则鸣,。草本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送孟东野序》)。这里关键都在一个“情”字,“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如何才能发言而为诗,在于“情动于中”也。没有“情动于中”,无论歌、诗、舞、乐,大约都不可能。韩愈强调诗之真情,是有针对性的。他批评那些在生活中并无真实感受,也没有真正的诗人情怀,只是徒然讲究文字和辞藻的所谓无诗而吟、无病呻吟者。然而韩愈这里所讲的显然只偏重于强调痛苦方面,实际上,人在有美好追求和美好感受的时候,也是能够将情感喷发出来,并运之于笔端的。不过我国古代文人骚客大多属于怀才不遇或不满现状者,如卢仝等内心痛苦、郁闷、悲伤、惆怅,发以为文为诗为咏,创不朽之名言名作。
才华横溢之人并不个个都会成为大诗人,而大诗人必是感情丰富者。艺术一半靠才气,一半靠真情,而茶,恰恰是人摆脱理智的严密约束而迸发真情之物。茶可以令人血液沸腾,心潮激荡。茶会令其冲破理性的羁绊,摆脱理智的束缚,进入感性世界,接下虚伪的面纱,袒露赤子纯真。诗人笔下不再是理性笼罩的顾虑重重,再不是无病呻吟的冗文,取而代之的是独具匠心,情真意切、灵感闪烁的心曲。使迷惘的人返朴归真,使者惯于循规蹈矩的人无视陈规,他的情亦真,字亦真。
美学告诉我们,真和美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真的不一定美的,美得一定是真的,因为美并不是客观规律的本身,客观规律可以脱离人们的实践独立存在,而美却不能离开人的实践,不能离开主体的功利目的和生动形象。美是通过实践在认识客观规律的基础上肯定人的创造的生动形象。托尔斯泰曾说:“艺术把真理从知识的领域转移到感情的领域。如果说茶圣陆羽的一部《茶经》是当时茶事活动的集大成,那么这部著作就是反映当时茶事活动的客观规律,因此它是一部科学著作。然而茶仙卢仝的《七碗茶歌》却是在实践活动中将茶事活动引导到感情领域,从而形成一种诗茶结合的文化——即诗茶精神。这就是《七碗茶歌》的审美价值。
参考文献
济源政协《济源市历史文化精编》 中国文史出版社
杨辛 甘林《美学新编》 北京大学出版社
高尔泰《论美》 甘肃人民出版社
李菊月《字里行间识卢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