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卢仝“七碗茶歌”看《诗经》遗风

 

(济源市政协,河南  济源  459000)

 

 要:卢仝是唐代诗人。多年来,研究卢仝诗作的学者甚多。其中不乏研究卢仝为官之道的,也有研究卢仝政治倾向的,还有研究卢仝茶道的。本文则从诗歌的形式和艺术风格着眼,分析和探讨卢仝“七碗茶歌”的形式和艺术风格与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的相关联系,从而揭示《诗经》之遗风在卢仝“七碗茶歌”中的体现。

关键词:卢仝  茶歌  诗经遗风

 

《诗经》是我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产生的年代,大约在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公元前11世纪——公元前6世纪,约有500年的时间跨度)。《诗经》被誉为我国文学史上的光辉起点,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有很高的地位。它所反映的当时的社会本质和人民思想感情,描写生动、语言质朴优美、音节自然和谐,诗篇中所体现出来的现实主义精神,以及它的以四言为主的诗体形式和赋、比、兴的表现手法,其思想性和艺术成就,不仅是我国早期文学发达的重要标志,而且对后世中国文学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诗经》作为我国先进文化的代表,其表现力和影响力,在我国历代的诗歌创作中也具有不竭不衰的鲜活的生命力。

唐代是继《诗经》之后,我国诗歌创作的又一个鼎盛时期。当然,在唐代的诗人中,多以五言诗和七言诗为主,但也不乏《诗经》之遗风。其中,诗人卢仝就是最为杰出的代表。在卢仝的诗歌中,最能体现《诗经》遗风的,当属《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了,世称“七碗茶歌”。那么,《诗经》之遗风在卢仝的“七碗茶歌”中是如何体现的?本文试从二者的艺术特色和表现形式上予以探析。

先说《诗经》的艺术特色和表现形式。《诗经》的艺术特色,最为突出的一点,就是在现实主义创作精神指导下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因此说,它是一部现实主义艺术。所谓现实主义艺术,即为用写实的方法真实地再现生活。《诗经》描绘了周代社会的图景,早在17世纪,欧洲的读者开始阅读它时,就称它是“中国古代的风俗画卷”,甚至称它是一部认识中国社会的“百科全书”。然而,《诗经》的这种艺术特色,是通过一定的表现形式体现出来的。从总体上说,《诗经》的诗体是以四言为主,但又不受拘束,而间或运用长短不齐的句子,句型参差变化,活泼自然,显示出了错落有致的形式美。当然,我们说《诗经》以四言体为主,并不是说四言是《诗经》的惟一句型。有专家曾作过这样的统计:《诗经》305篇共7248句,其中一言句7句,二言句14句,三言句158句,四言句6591句,五言句369句,六言句85句,七言句19句,八言句5句。根据这个统计,四言句约占91%,其次是五言句约占5%,三言句约占2%,再次为六言、七言、八言仅5例,共占2%。由此可以看出,以四言为主的《诗经》句型,间用杂言更体现了它的灵活性。这种表现形式,在“国风”中最为突出。“国风”在形式上多数是四言一句,隔句用韵,但并不拘泥,富于变化,许多诗常常冲破四言的定格,而用二言、三言、五言、六言、七言、八言的句子。如《伐檀》就是一首杂言诗,但并不拗口,反而觉得错落有致,读起来有自然的节奏感。

我们在了解了《诗经》的这种艺术特色和艺术表现形式之后,再说研究卢仝诗歌特别是《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即“七碗茶歌”中的《诗经》遗风,就有了丰厚的理论铺垫。为了便于研究分析,在此将该诗全文抄录之: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仁风暗结珠琲瓃,先春抽出黄金芽。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从上面卢仝的这首诗,不难看出,这是一首杂言诗。这首诗全文共41句,共中前20句为七言诗体,比较工整,后21句,从“一碗喉吻润”至“到头还得苏息否”末句,运用了杂言体。在这21句杂言诗中,细看便知,有五言(8句),有七言(7句),有三言(3句),有六言(1句),还有九言(2句)。这种诗体,在卢仝生活的唐代是罕见的。众所周知,在唐代众多诗人的诗歌中,多以五言诗和七言诗为主,并且,无论是五言还是七言诗,格律都非常规范。那么,卢仝作为唐代诗人,他的“七碗茶歌”杂言诗,究竟有何特色呢?我认为:

一、卢仝的“七碗茶歌”杂言诗具有唐代诗歌的风格。从宏观上讲,它是杂言诗,似乎属于唐代诗歌的另类。但从微观上看,该诗的前20句为七言,即使后21句中,五言占8句,七言占7句,二者共为15句。整个诗篇的句式或者说句型,七言、五言占主流,这无疑打上了唐代诗歌风格的烙印。

二、卢仝“七碗茶歌”杂言诗具有《诗经》遗风。我们说,五言、七言是唐代诗歌最突出的句型特色,但是卢仝的“七碗茶歌”在体现唐代风格的同时,又借鉴《诗经》的表现手法,这不能不说是《诗经》遗风的再现或传承。《诗经》中的所谓杂言,是说在以四言为主的前提下又不受四言的限制,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根据提高表现力的需要,灵活地夹进一两个或若干个字,把句子适当延长,从而克服运用四言有时语意未尽的弱点,把内容所要表现的语言意境推向极致。而卢仝的“七碗茶歌”,在某种意义上说,实际上就是运用了《诗经》长短句结合的表现手法。这里试举一例,如《诗经》中的《王风·黍离》:“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糜糜,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这首诗后面还有两段,都是同样的句型。从我们上面抄录的这一段看,共八句。前四句为四言,中间两句,一句为七言,一句为八言,后两句又变为四言。整个句型就是典型的长短句的结合体。而卢仝的“七碗茶歌”又何尝不是这样:从饮第一碗茶到第三碗茶,写了四句。其中前三句为五言,第四句为七言。从五言到七言,是运用了《诗经》短句与长句的结合,从而增强了语气与语言表达的音色美。从第四碗到第六碗的句型又转换成青一色的五言体。诗人在写饮第七碗茶时,节奏变化比较大,并且与写第三碗时一样,用了两句。按说这第七碗,写成“七碗吃不得”也未尝不可,这不正是标准的五言吗?但诗人特意增加了一个“也”字,仅仅一字之差,这一句不仅从五言变成了六言,而且运用了“也”字这个语气虚词,也就意味着下面一句要写的感受非同一般,即“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这是一个九言句,《诗经》中的句型最多为八言,也就是说,第七碗的感受并非五言、六言、七言所能表达的,而九言却恰到了好处。有人说,《诗经》中的长短句,即为后世词的前躯。而卢仝“七碗茶歌”中“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这四句,就更具词的风味。接下来,诗人饮茶之后飘飘欲仙之时,笔锋一转,转到了关注民生上来。从“山上神仙司下土”到“到头还得苏息否”这六句,除“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为九言外,其余五句均为七言。这与该诗的前20句就形成了一个首尾照应。

当然,在卢仝的诗歌中,能够体现《诗经》遗风的,远不止“七碗茶歌”这一篇,像《走笔追王内丘》、《送尉迟羽之归宣州》、《月蚀诗》等,也都亦然,在此恕不赘述。

 

作者简介:

姚景强(1955—    ),男,河南济源人,现任济源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济源市王屋山古文化学会副理事长,济源市文史研究会秘书长,济源市作家协会理事兼副秘书长。主要从事文史和古代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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