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①雪寄退之》 赏析

翟明忠 王菊玲

【原诗】卢仝

天王②二月行时令，白银作雪漫天涯。
山人门前遍受赐③，平地一尺白玉沙。
云颓④月坏⑤桂英下，鹤毛风剪乱参差。
山人屋中冻欲死，千树万树飞春花。
菜头出土胶⑥入地，山庄取粟⑦埋却车。
冷絮刀生削峭骨⑧，冷齑9斧破慰老牙。
病妻烟眼泪滴滴，饥婴哭乳声呶呶⑩。
市头11博米不用物，酒店买酒不肯赊。
闻道西风弄剑戟，长阶⑫杀人如乱麻。
天眼高开欺草芽，我死未肯兴叹嗟13。
但恨口中无酒气，刘伶见我相揄揶14。
清风搅肠筋力绝，白灰压屋梁柱斜。
圣明有道□命汉，可得再见朝日15耶。
柴门没胫16昼不扫，黄昏绕树栖寒鸦。
唯有河南韩县令，时时醉饱过贫家。

【注释】

(一)此诗作于唐宪宗元和六年(公元 811年)二月,作于洛阳。元和元年二月大雪一月未晴,路断人绝。

(二)①苦:苦于。②天王:天,老天。③赐(ci):赏给好处或东西。④颓:败。此指雾大,像云落下一样。⑤坏:不好。此指月光暗淡,像月亮没有了一样。⑥胶:像胶粘一样贴着地面⑦粟:谷子。泛指粮、米。⑧削峭骨:像刀刮骨峭,峻峭。形容人瘦。齑(iī):破碎。9冷齑:碎的菜蔬冻成块。⑩呶呶:婴儿含着乳头哭。11市头:街头。市:买卖。⑫长阶(zhǎng jiē):高等级的。台阶下的雪像刑场杀的人那样乱纷纷的。13叹嗟:嗟(juē),叹息。14揄揶(yú yé):也作挪揄,意为嘲笑,讥讽。15朝日:早上升起的太阳。16胫:小腿。

【译文】

老天二月早春行隆冬时令，白雪似银纷纷下飞落天涯。我山野之人门前也受此恩惠,平地上盈一尺白玉如沙。云乱飞月暗淡，雪如桂花飘飘下乱风剪鹤羽，雪压树枝乱参差。山人我在屋中要冻死，门外千树万树遍白花。出土的菜头如胶入地，山庄运粮的车啊被雪掩埋。冷絮如寒刀在刮骨。斧砍冻菜强添牙，病妻做饭炊烟熏得两眼泪。饥饿的婴儿索乳哭哭凄凄叫人疼惜，街市上买米不能用物换,酒店里卖酒不让赊欠。闻道西风凛冽如刀剑,台阶下雪似刑场杀人纷纷下。天公两眼明亮为何欺凌小草芽。我死没有什么值得叹息，遗憾我口中无有美酒下。刘伶见我模样相调笑，清冷的风搅动肠胃筋力绝。白雪压房顶梁柱倾斜，圣明有道救济贫苦的人，我是否还可以见到明天的太阳。柴门积雪已过膝我已无力扫。黄昏时分门外只有绕树而栖的寒鸦。只有河南的县令名叫韩愈,时时带着酒粮接济贫家。

（翟明忠)

[赏析]

这首诗作于唐宪宗元和六年，卢仝刚从济源的仝庄搬到洛阳的里仁宅不久。在济源武山村或在仝庄时，生活虽不宽裕，但也还过得去。尤其在仝庄，“买得一片田，济源花洞前。千里石壁坼，一条流泌泉。"卢仝因好喝茶，而把房屋盖在“流泌泉”的旁边，这里有石花洞，有古松翠柏，有狡猕猴和野鹤，有田种，有菜吃，有茶喝……相对洛阳来说，生活条件比较优越。卢仝为什么要搬到洛阳呢?因为这一阶段他从思想上已开始弃佛老，求儒术了。毗邻的大儒韩愈在洛阳做县令，各地的儒士学者都向这位“文起八代之衰”的“伯乐”靠拢，如贾岛、孟郊、樊宗师等都聚集在这里。洛阳与济源仅一河之隔，所以卢仝决计在洛阳买了几间旧房，一家十余口人迁住到这米珠薪桂的洛阳城内。然而，他哪里知道在城市生活的艰难，恰逢第二年二月老天下了一个月的大雪，道路不通，人生地不熟，屋破“冻欲死”，又没吃的，只好用斧头破开缸里的酸菜来吃，米面靠附近寺院的僧人朋友相送。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穷人寒士是没有人眷顾的，也只有韩愈经常到他家看看。于是，他就写下这首诗寄给韩退之。

学习这首诗时，可结合韩愈的《寄卢仝》一首，就更清楚了。（王菊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