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咏三首》注译赏析

翟明忠

【原诗】卢仝

为报玉川子，知君未是贤。
低头虽有地，仰面辄①无天②。
骨肉清成瘦，莴蔓③老觉膻。
家书与心事，相伴过流年。

卢子躘踵④也，贤愚总莫惊。
蚊虻当家口，草石是亲情⑤。
万卷堆胸朽，三光⑥撮眼明。
翻悲广成子⑦，闲气说长生。

物外无知己，人间一癖王。
生涯身是梦，耽乐酒为乡。
日月黏髭须⑧，云山锁肺肠。
愚公只公是，不用谩⑨惊张。

【注释】

(一) 这三首诗是卢仝久病不起时作,大致时间在太和八年间。

(二)①辄(zhé):总是②此句写自己虽学识渊博,胸有大志,但终无施展的机会。③莴蔓:莴苣,又千金菜,四月抽茎,高三四尺,剥皮,生吃清胸。长老过时有膻味,不堪食。④蹴踵(1óng zhǒng):年老行动不便。⑤指亲友少来,门口只是蚊虻飞舞,不断落在草石上。⑥三光:日、月、星的光,也说是“三辰”。⑦广成子:传说黄帝时修道成仙的人,住在崆峒之山上,修道 1200多后。⑧黏髭须:黏同粘。髭须:胡须。此句意为胡子花白。⑨谩(màn):欺骗,欺哄。

【译文】

我本卢仝号玉川，自知我自己并非圣贤。低头虽有自己的地，仰面根本没有自己的天。到老来骨肉瘦削成清枯。长老的莴蔓老觉腥膻。在家书往来和往事的回忆中伴我度过人生的晚年。

卢仝今已是老态龙钟，是贤人是愚钝无须心惊。蚊子和虻虫当门口飞来飞往,门前的一草一木都是至真亲情。万卷书藏胸底已成腐朽，日月星布三光最为光明。反悲叹广成子长寿成仙。闲来无事谈论怡情养生。

在这个世界上我已少有知已，我就是人世间一个古怪异癖。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贪图快乐，以酒为乡。岁月流逝已将胡须粘上双鬓。云山雾水中禁锢着我胸中向往。愚公本来就是我,不需要来掩饰胸中的惊慌。  (翟明忠)

【赏析】

这三首诗，是卢仝年老生病，久病卧床不起，在病床回顾自己一生的坎坷经历，倍感自己无奈和凄凉。我读此诗之后，想到杜甫年老时所写的诗句:“可怜处处巢居室，何异飘飘托此身”。两位诗人，一样的命运，一样的晚年，一样的凄凉遭遇。不由我慨然叹之，卢仝卧在病榻上，回想自己的经历，对自己做了一个评析。所谓“人之将老，其言也善”。我对你卢仝说:你这一辈子是贤人是愚钝已无须明言，低头虽有自己的地，抬头就没有自己的天。骨肉已成清瘦，老了的莴蔓还有谁喜欢。

第二首是说你现在已是老态龙钟，人家说你是贤是愚心中也无须惊慌。蚊子苍蝇当门飞，那一草一木都觉得倍感亲切。胸中书万卷，又有何用!也不要学那广成子千年成仙，那都是无用的鬼话，一死便知万事成空。什么也不要思想，少思养生也许能够长寿。

第三首是说人生就是一场梦，快乐酒为乡，岁月给我粘上胡须，往事塞满了我的肺肠，说到底愚公只有你卢仝一个人，不需要去欺骗自己了。

读起来三首诗，比物连类，似复似繁，茫茫然有身世无穷之感，却又一字也说不出，道不完，欲语还休，读罢只觉满纸是泪。经历千年，不堪卒读。他在诉说着自己一生不幸的人世经历，他思想能否为国为民再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到这时，当权者还会用他吗?三首诗饱含了作者无尽的辛酸。最后还用杜甫的诗来说明一切吧:“佳辰强饮食犹寒，隐几萧条戴鹞冠。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娟娟戏蝶过嫌慢，片片转欧下急湍，云白山青万余里，愁看直北是长安。”(翟明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