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仝生卒年新考

李菊月

一、茶仙卢仝约生于775年

从三十年前，我开始接触茶仙卢仝的有关资料到进人“卢仝行年考"期间，唐书》和有关辞书上关于卢仝生卒年的记载是795-835年。这个年时一直困惑着我，差点使我误入歧途，有时候致研究走不下去，前后出现的矛盾甚至不能自圆其说。我想要研究卢仝首先就要确定他的生卒年代。

如果按照卢仝生于795年死于835年的说法有以下几个问题不好解释，往往产生疑问和悬念。疑问一:

现收藏于济源市济渎庙内的“卢仝高常严固元和五年”的题名碑的疑问这通碑碣我发现时间是1993年。那年4月日本煎茶道传人小川后乐先生来济源寻找卢仝故里，我陪同他到思礼镇(原来的武山)卢仝泉、紫微宫等地考察了三天。在第三天考察紫微宫破烂的遗址时，发现在一片用山刺围拦的小菜地里，有一通较大的碑碣小心扒开山刺，我们走到石碑前，打眼上看，碑额上一行隶体大字“卢仝高常严固元和五年”。小川先生的汉语程度很好，尤其对繁体的“卢”他认识，我读了以后，经翻译员翻译，他非常高兴地说:“我们又找到了一处卢仝的遗迹!”遂用相机拍了下来。回来后，我托朋友把碑阳和碑阴打了拓片。原来碑阳是司马承祯的庙碣文，碑阴之额才题“卢仝高常严固元和五年”，仔细读了拓片，知道碑阴是司马承祯的《坐忘论》，书写顺序是从左到右的竖行。然而还有一段从右到左的文字，密密麻麻，这样记载:“上清三景弟子女道士柳凝然，赵景玄在长庆元年遇真士徐君□云游桐柏山，见传此文，以今大和三年已西建申月纪于贞石”。长庆元年即821年，大和三年即830年，也就是过了九年以后，柳凝然等在紫微宫竖起了刻有“唐贞一先生庙碣”(碑阳)和贞一先生的《坐忘论)(碑阴)碑。那么，为什么卢仝三人元和五年即810年的字迹会留在830年的碑碣上呢?从内容上看也没有直接关系，这是什么原因?我先后请教了好几个老师，后来又请教了易、道界的著名学者赵定理、辛立州、鞠诸先生，大家共同分析研究，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卢仝、高常、严固在元和五年，也就是卢仝迁居洛阳四、五年后，他约高常、严固一同到济源的阳台宫、紫微宫、清虚宫去游览考察，离开时为了留下纪念，随便在石头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和年号。而在唐文宗太和三年(830)，王屋山女道士柳凝然、赵景玄选石刻制“祯一先生庙碣碑”，并阴刻司马承祯《坐忘论》碑文后，发现上额是空白于是就让工匠用篆书把这三个儒生的名字和到此年号刻下来。第二，810年卢仝、高常、严固三人一同来游览阳台宫、紫微宫等，在紫微宫游览结束后，顺便把三人的名字和年号刻在一块较大的石头上，就像现代人写的“某某某到此一游”一样，而20年后，柳凝然要刻贞一先生庙碣碑，正好选中了这块大石头，让石匠把这块石头洗过，完成了阳面“贞一先生庙碣碑”的刻写，和阴面“坐忘论”的刻写以后专门留下碑额这一块，用与碑文不同的篆体字把“卢全高常严固元和五年”鲜明地刻在了上边，以示对他们的尊重，或许征求了他们三人的同意。总之，这通高约五尺多的碑碣就竖在紫微宫。但是，如果按卢仝795年的出生来计算，这年他才刚刚15岁。那么一个15岁的孩子，能与当时的大儒韩愈、高常、严固过密来往，游山览古，且留名还在他们的前边，实在不正常。虽然有这样的疑问，但是金石有证，不得不这样认识。十年前我甚至在一些作品中也这样引用。在此正式作以纠正，并请见谅。)

疑问二:卢仝的《人日立春》诗更给人们提出一个悬念。我们知道“人日”是指正月初七这一天，但是这年的这一天又逢立春日，这是哪一年呢?查《汉典万年历》，这既是人日初七，又是立春日的这一天，恰是795年的2月1日，这就更荒唐了，如果按原来795年出生的说法，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可能游山吗?可能写诗吗?肯定不能。以上两个疑问反证了卢仝不是生于795年。正确答案卢仝在《人日立春》诗里告诉了我们。

唐德宗贞元十一年正月初七，卢仝专门写了一首《人日立春》诗:“春度春归无限春，今朝方始觉成人。从今克已应犹已，颜与梅花俱自新。”据《汉典万年历》记载这天是唐德宗贞元十一年(乙亥)正月初七日，公历795年的2月1日，这天恰值立春。正月初七，传统习俗是人日。按洪迈《容斋随笔》的说法，汉朝东方朔在《占书》里就提到了人日:“岁后八日，一为鸡，二为犬，三为豕，四为羊，五为牛，六为马，七为人，八为谷。”为什么“一为鸡，二为大”?这就要追溯到神话时代的伏羲、女娲了。相传两兄妹开天辟地造万物，第一天造鸡思晨，第二天造大看门，第三第四天造猪羊供食，第五第六天造牛马拉车，第七天造人使主宰六畜。人诞生于“初七”所以成为人的“生日”。女娲抟土造人的故事，在卢个家乡的济源王屋山下不仅传播5000年，而且巧合的是这里还有象形的原生物--光屁股黄十娃娃镶嵌在1500米高的悬崖绝壁之上，壁宽百米，高20米，长500米，娃娃们憨态可掬，惹人爱戴。人们传说女娲娘娘初七这一天来不及捏完，就用当地的荆条来甩，一部分甩到高高的崖壁上。后来人们都来这里烧香祈子。据传卢仝的母亲就为卢个祈得一子抱回家。所以卢仝的大儿子名字就叫“抱孙”。

卢仝作这首诗一是告诉人们今天是“立春”日。立春，一年一度，年复一年，而今年立春“方始觉成人”。这里的伏笔就告诉我们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在古代男子20岁成人要举行冠礼，以示成年。也有的地方说中国男子成人指18岁，有的说22岁。这里当然说明卢仝今年在20岁左右了。所以，卢告诉我们他出生在773-777年间，但是说法最多的还是20岁弱冠之年(以下按775年计算)。我认为，以《人日立春》诗为切人点，计算他的生年，应该能成为根据。至于卢个是不是正月初七生日，无法考证，接下来作者就立言:“从今克已应犹已，颜与梅花俱自新。”就是说今天是新的一年开头的立春日，我既然成人了，今后就要克制自己，从外表到内心都要像现在新开的梅花一样，完全换个样，表达了自己成人后的积极上进的心情。所以，卢个当生于775年。

二、茶仙卢仝死于835年的甘露之祸

卢仝20岁以前，在武山石榴寺完成学业后，母亲送他到扬州做茶叶生意的叔叔那里，一方面让他见见世面，另一方面学习学习做生意的本领，还能帮帮叔父的忙。三年后，他回家来完婚，娶妻生子，并在距武山村不远的济源花洞前边买地盖房，定居下来。有《将归山招冰僧》诗“买得一片田，济源花洞前”句，这是成人以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也许是“颜与梅花俱自新”的最早体现。

在王屋山下花洞前(后来人们称仝庄)，整整住了10到12年。其间，借祖上的声省和济源得天独厚的人文、地理条件，先后直接或间接接触了乡邻韩愈，及其朋友孟郊、高常、严固、王涯等，并与他们来往密切成为好友。其间，写了不少田园生活诗作。卢仝31岁以后，决计卜居洛阳，靠近韩愈。

卢仝在洛阳的10年中，对社会、政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写下了著名的《月蚀诗》讥讽元和异党，指斥时弊，还愿代天谋其长;还有《苦雪寄退之》诗，《春秋摘微》已经写了大部分;到洛阳后，韩愈带领卢仝和诸多弟子在少室山、太室山、启母阙游览多天;在洛阳他访问过多个著名寺院、道院及僧人、道士;同时，在洛阳他曾过着穷困潦倒的人间生活;在洛阳卢仝被债主逼之无奈曾两走扬州，寻找谋生之道也未成功。

卢仝到扬州首先拜访了孟郊的从叔孟简，因志同道合，很快成为好朋友。孟简告诉卢仝韩愈被贬的的消息后，卢仝猛烈地抨击“烈火先烧玉，庭芜不养兰”，责怪“朝廷无谏议，谁是雪韩人”;在《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中，借问种植这么好喝的茶，劳苦大众到头还能苏息不”。

总之，卢仝在他的诗文中总有讽刺、挖苦、抨击、指责、揭露统治阶级的宦党烂臣在国家危亡之际，不是提兵调将，拯救国家命运，而是纷纷出来争夺权势的罪恶行径这些诗文不能说没有为其罹难埋下口实。卢仝的聪明，是在韩孟派解体以后，他没有再远走他乡，而是悄悄地回到故乡，继续研究他的煎茶技艺，创建他的清明茶会。其间，卢仝不乏在王屋山道教圣地的济源常常接待来自各地的故友和名客。卢仝还骑驴上天坛山，有《哭玉碑子》诗等。

唐文宗太和五年(832)，卢仝、高常、严固一起游览了王屋天坛山。他们三人还在天坛山矗立的《造石灯台小碣记》碑的阴面刻下了“卢仝高常严固至大和五年”的字样。从这里可以说明卢仝不是死于40岁，832年他还活着，且能登天坛山。

名道杜光庭(850-933)的《道藏·王屋山圣迹记》我早已读过，但是杜光庭对天坛坛心的《造石灯台小碣记》没有仔细研读，因为都有“五年”二字，还误把“太和”看作“元和”。几年前，又一次细细地读这段文字:“坛心有石灯台，四门中高可丈余，制造甚奇镇于洞天。诸元会日，灵山真圣皆朝会坛所，考校学仙之人，及世间善恶籍录之案;是日往往则阴云蔽固，竟日方散;是日有道之人，学修仙之人投简奏词醮谢。其下坛隅有《造石灯台小碣记》云:天宝八年，新安尉公使内使官图令符筵喜，因为国为民醮坛置碣。阴刻卢仝高常严固。至大和五年，凡字缺损。”从杜光庭文中我们目睹卢仝高常严固三人结伴上天坛山游览，而且还把三人的名字刻在《造石灯台小碣记》碑的阴面“至大和五年，凡字缺损”，如果这句话按现代人断句的标准的字面意思来讲，那就是议:“卢全高常严固”。“到大和五年，字迹都缺损了”。这能讲得通吗?二是为什么要特意说大和五年(832)，是杜光庭发现碑碍的目子吗?不是，杜光庭出生于850年832年没有出生的他，显然不会看到。三是一般人题名纸上，石上都要落年号，难道他们三人不懂这点基本常识吗?况且，他们在紫微宫那通题名碑上，不也是在名字后面落了“元和五年”的年号吗?四是杜光庭写《道藏·王屋山圣迹记》时，人们都还没有断句的习惯和要求，标点明显是后人加上去的。我个人认为，可能后人断句有误，应该是:“卢仝高常严固至，太和五年”。“凡字缺损”，这四个字分明是杜公补充说明他看到时，字迹已经很不清楚，甚至每个字都有缺损和脱落，但还能认出来，若不然杜光庭怎么把它记录了下来。

三、两块碑刻对卢仝文化研究的现实意义

金石有记，确切无误。如果说元和五年那通题名碑，显示了卢仝三人对道学的追随的话，那么大和五年，这通题名碑的重要意义在于见证卢仝832年还能上天坛山的身体健康的事实。当然，卢仝他们题名的本意可能主要是为了纪念，或为两年前柳凝然才把他们的名字刻在《坐忘论》碑额上的欣喜;或为醮祭石灯台而题名不可知。不过，这块碑对研究卢仝的卒年太有参考价值了。卢仝三年后又到长安去办事，即835年罹难“甘露之变”于长安。

由于卢仝所处时代正好在唐王朝文化趋于儒释道三教齐发时期，卢仝的家乡王屋山又是道教圣地，有天下第一洞天之称。卢仝的不少诗作里都有对道教追求的表现如《哭玉碑子》赠徐希仁石砚别》等;再说高常，也钟情于王屋山道教，早在807年就与韩愈登天坛，在山上捡到一块砚石，就认为是神石，还委托韩愈作铭。元和五年，又专门到王屋山的紫微宫考察，并留下名字。

832年距离甘露之变还有三年，卢个罹难甘露之祸的可能性比较大。那么，距今1182年的这块碑碣还在天坛山吗?不在。从我第一次(1989年)到天坛山去找，就没有见。第二次、三次去找都没有见。近期我采访多人，知情人都说这块碑早就运下山了。因为文物处搬迁到济渎庙里(原济源第一中学校院)办公，据说，把所有的碑碣都收藏在原一中的大食堂内。而在收藏之前，文物处的有两位同志，在原济源一中教师宿舍院的圆门内见过此碑碣，碑身不高，阴刻有“卢仝高常严固至太和五年”，他们两人还讨论过碑文。后来，文物处又按碑的价值和大小，分别收藏、保护。

有一点搞清楚了:卢仝高常严固三人是两次到王屋山，两次在石头上留名字。但是，一次留在山下紫微宫的石头上，是元和五年(810)，时隔22年在天坛山上《造石灯台小碣记》碑阴留下了太和五年(832)的手刻。

据考，卢仝815年前后已经低调回归故里。因为他没有多与外界来往，还是在山里隐居、写书、做茶、种田。所以，不少人以为他已不在人世。现在可以肯定，815年至832年，卢仝还在人间。

两通碑还可以了解到高常、严固很喜欢济源王屋山，尤其是高常，这是第三次来王屋山了。

两通碑可看出他们之间关系的不一般，反映了他们情趣的相投，受王屋山道学的影响较深。

两通碑记述了卢仝三人在王屋山的活动轨迹，也见证了卢仝不止活到四十岁的事实。有人说卢仝死于813年的大病，那么死于814年秋的孟郊，814年冬还被卢仝登亭悼念且作《生生亭赋》是怎么回事?

还有贾岛《哭卢仝》诗中的”平生四十年”给大家造成的误会，本人都分别作了论证。

总之，卢仝775年生于河南省济源市武山村(现在的思礼村)，死于835年“甘露之变”的大唐宫廷(详情另有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