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杯中忧思长

——《除夜》注译赏析

冯克河

【原诗】

          一

衰残归末遂，寂寞①此宵情。

旧国馀千里，新年隔数更。

寒犹近北峭②，风渐向东生。

惟见长安陌③，晨钟度火城④。

二

殷勤⑤惜此夜，此夜在逡巡⑥。

烛尽年还别，鸡鸣老更新⑦。

傩声方去病，酒色已迎春。

明日持杯处，谁为最后人。

一、注释

  ① 寂寞:孤单冷清。《论衡·程材》:“儒者寂于空室，文吏哗于朝堂。”

  ② 峭:指山势又高又陡。《韩非子·内储说上》:“行石邑山中，见深涧，峭如墙深百仞。”

  ③ 陌:田间的小路。南北为阡，东西为陌。又指“街”。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④火城:古代朝会时的火炬仪仗。明·高启《早至阙下候朝》诗:“驺吏忽传丞相至，火城如昼晓寒销。”

  ⑤殷勤:殷殷，深深地。

  ⑥ 逡巡:迅速、片刻。陆游《除夕》诗:“相看更觉光阴速，笑语逡巡即隔年。”

  ⑦ 老更新:老:指旧年。更:换。新:新年。

       8 傩:傩(nuó)，古时腊月驱除疫鬼的仪式。《论语·乡党》:“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阵阶。”

二、译文

一

我身体衰残欲还家乡未遂心愿，

客居在外今夜倍感孤单冷清。

家乡在遥远的千里之外，

距新年钟声敲响只有短短数更。

山势又高又陡的北方寒气逼人，

和暖的春风已从东方生成。

只见繁华的长安街上，

晨钟烛火催促百官朝见圣明。

二

我深深地珍惜这除夕之夜，

这一夜过得如此迅速。

烛光燃尽旧年将在依恋中告别，

雄鸡一鸣旧岁将被新春更替。

举行驱除疫鬼的仪式正是为了祛除灾病，

在欢乐的酒宴上我们同把春迎。

明日酒宴上我们举杯共饮，

且看谁是坚持到最后的一个人。

三、赏析

标题《除夜》:除的本义是去，引申为“易”，即交替。除夜指农历一年最后一天的晚上，也就是春节的前一天晚上。《除夜》二首五言律诗，当作于诗人客居长安之时。

第一首:首联“衰残归末遂，寂寞此宵情”。交代自己因身体衰弱，回家与家人团聚欢度春节的心愿未能实现。在这除夕之夜，独自一人客居他乡，倍感寂寞孤独。颔联“旧国馀千里，新年隔数更”。为什么回家的心愿未遂?还有另一原因，家乡距离客居之地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而再有“数更”新年就要到来，想与家人团聚的心愿与现实境况，使诗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颈联“寒犹近北峭，风渐向东生”。冬天的寒冷虽然犹在，但春风已从东南生成。暗喻自己的困顿境况只是暂时的，人生的道路漫长，好运也会像春天的到来一样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尾联“惟见长安陌，晨钟度火城”。这两句写诗人所见，在繁华的长安古道上，随着晨钟的敲响，文武百官的火炬仪仗正缓缓前行，他们在新年的第一天要向天子朝拜。眼见此情此景，诗人有何感想，是羡慕向往，还是不屑为之，当时什么心理很难揣测。他的好友韩愈在《寄卢仝》诗中写道:“先生抱才终大用，宰相未许终不仕。假如不在陈力列，立言垂范亦足恃。”如此评价应该是比较恰当的。

第二首:首联“殷勤惜此夜，此夜在逡巡”。写诗人非常珍惜除夕之夜的美好时光，然而时间如白驹过隙，瞬间即逝。颔联“烛尽年还别，鸡鸣老更新”。写随着火烛的燃尽，旧的一年很快过去，雄鸡报晓，又开始了新的一年。辞旧迎新是自然规律，正如宋代诗人王安石《元日》诗云:“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颈联“傩声方去病，酒色已迎春”。写新年第一天人们都要祭祀神灵，祈祷着在新的一年里能平安、快乐、幸福。同时，从万家的酒宴上，也已感受到新春的气息。尾联“明日持杯处，谁为最后人”。这两句写在明天的酒宴上，看谁能狂欢不醉，坚持到最后。一生嗜酒是诗人的天性，卢仝在这除夕之夜，身体病残，依旧想在明天的喝酒场上称雄，也说明诗人并未因自己生活上的穷困潦倒、政治上的壮志未酬而悲观，生活态度仍是积极向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