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心蒙尘生疑云

               ——《访含曦上人①》注译赏析

                       周吉善

【原诗】

三入寺，曦未来②

辘轳无人井百尺③，渴心④归去生尘埃⑤。

一、注释

①含曦上人:含曦，唐宪宗至文宗年间住洛阳长寿寺的僧人。佛教称，遇事能够保持心性不乱的人，为上人。

②曦未来:没有见到人的意思。

③辘轳无人井百尺:应该理解为连水都没有喝上;从而引出“渴心”一语双关的下文。

④渴心:急切渴望仰慕之心。

⑤生尘埃:物为尘埃所蒙罩，即产生一种苍凉之感;可以引申为失落之情。

二、译文

三次天不亮就前去拜谒，

都没有看见你到寺里来。

看到的只有辘轳和一口深井，

渴求仰慕之心归去时即笼上阴霾。

三、赏析

韩愈享有“文起八代之衰”的美誉，作为韩孟诗派一员，卢仝的学识、爱好与追求，即此就不难知其大概。

既然含曦是很有名气的一位高僧，就理当登门拜谒请教。参照《寄赠含曦上人》诗不难获悉:“楞伽大师兄，夸曦识道理:破锁推玄关，高辩果难揣;论语老庄易，搜索通神鬼……高殿排名僧，执卷坐累累。化物自一心，三教齐发起。随钟嚼宫商，满口文字美……”卢仝就是因为听人说含曦知识渊博、品格高尚，才会有这“三人寺”的举动。

卢仝按照晨钟暮鼓的寺院习俗，三次天不亮就到长寿寺拜谒含曦，希望能够一睹“高殿排名僧，执卷坐累累”的恢宏场景，但是，三次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只能见到一口很深的水井。

卢仝之所以三顾宝刹，无非是想与含曦切磋学问、听取如何改革当时诗坛颓风的远见卓识;但是，三次亲眼所见，与听到的却大相径庭，心理上就不能不产生巨大的反差，于是就在石壁上题诗，期望含曦能够有所知晓而得到会面之目的。

卢仝求知若渴、见贤思齐的品质，在这二十个字中间，已经依稀可见。即使是亲眼所见不能不让自己心里产生狐疑，却依旧希望能够见上一面，才会有留诗探路之举。

“曦未来”，明写含曦未到寺里来;只要知道寺院有晨钟暮鼓的规矩，就不难理解这三个字，还同时交代了卢仝到寺里去的时间，真可谓惜墨如金也，一个“曦”字就大大地拓展了诗的内涵。

“三顾”长寿寺而见不到一个人影，失落之情必然随之而生;但是，这种心情又不好直接表露，于是就选取了有“井”而“无人”这样一个细节，“渴心”二字即活脱脱地、自然而然跳出来--难道喝不上水这样的细节，也有必要写到诗中来吗?

全诗仅仅只有二十个字呀，如果只想着告诉读者连一口水也没有喝上，那还有什么意思?学识渊博、见贤思齐的卢仝，肯定不会出此下策而被后人诟病。

如果懂得写诗必须惜墨如金，读诗的人就不会不在这个“渴”字上费点心思--渴心，很明显就应该理解为“渴求仰慕之心”，才能算是懂得诗人立意之真谛;须知，卢仝已经是“三顾宝刹”而徒劳也。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就曾经提醒过:“非谋篇之足深，恐识见之自浅。”简简单单的十几个字，已经对究竟应该如何研读古人的作品，给出一种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