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教子立身重

              ——《寄男抱孙》注译赏析

                    李菊月

 【原诗】

别来三得书①，书道违离久。
书处甚粗杀②，且喜见汝手。
殷十七又报，汝文颇新有。
别来才经年③，囊盎未合斗④。
当是汝母贤，日夕加训诱。
尚书当毕功，礼记速须剖。
喽罗儿读书，何异摧枯朽。
寻义低作声，便可养年寿。
莫学村学生，粗气强叫吼。
下学偷功夫，新宅锄蔾莠。
乘凉劝奴婢，园里耨葱韭。
远篱编榆棘，近眼栽桃柳。
引水灌竹中，蒲池种莲藕。
捞漉蛙蟆脚，莫遣生科斗⑤。
竹林吾最惜，新笋好看守。
万箨苞龙儿⑥，攒迸溢林薮。
吾眼恨不见，心肠痛如搊。

宅钱都未还，债利日日厚。
箨龙正称冤，莫杀入汝口。
丁宁嘱托汝，汝活箨龙不。
殷十七老儒，是汝父师友。
传读有疑误，辄告谘问取。
两手莫破拳，一吻莫饮酒。
莫学捕鸠鸽，莫学打鸡狗。
小时无大伤，习性防已后。
顽发苦恼人，汝母必不受。
任汝恼弟妹，任汝恼姨舅。
姨舅非吾亲，弟妹多老丑。
莫恼添丁郎，泪子作面垢。
莫引添丁郎，赫赤日里走。
添丁郎小小，别吾来久久。
脯脯不得吃，兄兄莫捻搜。
他日吾归来，家人若弹纠。
一百放一下，打汝九十九。

一、注释

① 三得书:三次来信

② 粗杀:粗糙，不规范。

③才经年:才经过一年时间。

④ 囊盎未合斗:囊，盛东西的口袋。盎，一种腹大口小的盛器。合(gě)斗，量词，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未合斗，不满合斗。

⑤ 生蝌蚪:像蝌蚪一样小的生命。

⑥万箨(tuò)苞龙儿:生虫子的竹笋外边脱下苞⑦ 脯脯:小孩子爱吃的果脯、点心一类东西。

二、译文

离别后收到你三封来信，路上误了很长时间。

虽然写得很粗糙，高兴的是你自己写的。

殷十七又来信告诉我，你的文章也有很大进步。

离别才一年，你脑袋和肚子里还没有装太多知识，

这都是你母亲黑夜白天对你教导的结果。

目前尚书已经读完，接着该好好研读礼记了。

儿啊，读书只要下功夫，与精兵强将摧枯拉朽没啥两样。

读书要求甚解，须轻读静思，钻进去才能活到老学到老。

你不要学一般的孩子，大喊小叫的却没有学进去。

放学后要抽点空，到新宅子里锄锄杂草，

劝家里下人，趁乘凉管理一下韭菜和葱，

园子外围用荆刺榆条编起篱笆，近处要栽上果树。

竹子要经常浇水，池子里要种上莲藕，

如果捞青蛙、蛤蟆，可不要伤害蝌蚪小生命。

我最喜欢竹园，一定要看好新出的竹笋，

无数的小竹笋，长起来就能攒聚成大竹林。

我只恨现在还不能看见，心里急得抽疼着呢。

买宅子的债一天天多起来，正等着用这卖钱还债呢。

小竹笋正愁长不成林，你可不能剥着吃啊。

我这样一遍遍嘱托你，你能让竹笋竹林成活吗?

你的师傅殷十七是我的师友，

读书有不懂，经常请教请教他。

你要握紧拳头记住我的嘱咐:

千万别沾酒，不要掏鸟窝打鸡撵狗，

小时候这样没大伤害，谨防恶习难改。

这种坏习惯养成是非常恼人的，

你的母亲肯定不能接受。

你要放任自己惹恼弟妹和姨舅，他们就会和你我不亲近不和睦了。

不要把添丁惹哭弄得蓬头垢面，

不要带着添丁到炎热的太阳底下去玩。

添丁还很小，离别我好久了，

家里有点好吃的，你当哥哥的别搜捻去了。

到时候我回去，家里人告你的状，

我不打你一百下，也打九十九下。

三、赏析

这首以诗歌作书信的诗，是卢仝在812年病好之后，写给大儿子抱孙的。全诗可分四层:第一层主要表扬儿子抱孙学业上的进步，与其母的管理和教导密不可分。并告诉儿子读书做学问的精神和方法，要聚精会神，潜心攻读，活到老学到老。

第二层是谆谆告诫儿子，作为家里头大的男孩子，除把书念好外，还要帮助家里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如编篱笆、整菜园、看竹笋、种莲藕，等等;同时告诉儿子要珍爱动物，哪怕是最小的蝌蚪。

第三层卢仝苦口婆心给儿子讲:我们的家庭负担很大，人口多，有债务，你一定要养成尊师爱友的好习惯。尤其不要沾染喝酒、捉鸟、撵鸡打狗的坏习气，谨防长大了恶习难改。

  第四层卢仝用不少笔墨教育儿子一定要与家庭成员搞好关系，尊长爱幼，特别是小儿子添丁，交代又交代，不要与添丁争食物吃，不要把添丁带到红太阳下晒……最后，还用调侃的语气，吓唬抱孙。

通篇阅读，这是一封普通家书。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重视父子之情;关心儿子与家庭成员的关系相处;一点一滴教孩子做事做人。同时也可看出他的大儿子抱孙时年也就是十几岁:已经读完了《尚书》，还能到园里除草做事。但还毕竟是个孩子，还会给弟弟争东西吃。所以这里给我们提供的年龄很重要。从中我们看到卢仝不仅自己坦荡为人，对下代的培养教育也是非常认真和重视。文中尽见“耕读传家”的教子主旨，已可窥见卢仝中年之后的立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