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脆与人譬若何

        ——《哭玉碑子》注译赏析

              李菊月

【原诗】  

山有洞①左颊，拾得玉碑子②。其长一周尺，其阔一药匕。

颜色九秋天，棱角四面起。轻敲吐寒流，清悲动神鬼。

稽首置手中，只似一片水。至文反无文，上帝应有以。

予疑仙石灵，愿以仙人比。心期香汤洗，归送箓堂③里。

颇奈穷相驴，行动如跛鳖。十里五里行，百蹶复千蹶。

颜子不少夭④，玉碑中路折。横文寻龟兆，直理任挖裂。

劈竹不可合，破环永离别。向人如有情，似痛滴无血。

勘斗⑤平地上，罅坼⑥多啮缺⑦。百见百伤心，不堪再提挈。

怪哉坚贞姿，忽跪不坚固。矧曰人间人，安能保常度。

敢问生物成，改为有真素。为禀灵异气，不得受秽污。

驴罪真不厚，驴生8亦错误。更将前前行，复恐山神怒。

白云蓊闭岭，高松吟古墓。置此忍其伤，驱驴下山路。

一、注释

① 山有洞:应该是“小有洞”。在唐代,名道司马承祯遍游名山自选形胜,命名天下十大洞天,王屋山小有洞为天下第一洞天,延名至今。小有洞流出的河叫小有所以，“山有洞”可能是误印。《济源县志》清朝版已经改正。

② 玉碑子:即玉石块,有“碑”的形状。

③箓堂:道教的供奉场所。

④ 颜子不少夭:颜子,即颜回,孔子的得意弟子,很有学问。不少夭,不料只活40岁。

⑤ 勘斗:勘,勘查;斗,拼凑。意为把碎片勘查拾起拼凑到一起。

⑥ 罅坼:读 xià chè。罅,缝隙;坼,裂开。指裂开的缝隙。

⑦ 啮缺:像被啃出豁子,缺失了很多。

8 驴生:应该指卢仝自己。全句即“骑驴的我也有错误”

二、译文

在小有洞的左边,拾到一块像碑子样的玉石。

其长有一尺,其宽如药匕。

色青而透明,棱角分明非常周正。

轻轻敲,发出凊悲的声音,很神秘。

在手上停留一会儿,像水一样凉。

石上有纹理细看却没有文字,这应是上帝才有的东西。

我怀疑这是一块像仙人一样的灵石，
期待用香汤洗过以后,送归箓堂供奉。

谁想笨驴走这几里路,就不知道要尥多少次蹶子。

就像颜回40岁就死去,玉碑子尚未送箓堂就折断了。

摔碎的石块横竖都像龟片和瓦碴一样。

劈开的竹子不能再合,破了的玉环不会再连，

它们也像人一样是有情的，

裂开的伤口虽然没有滴血,但也会是很疼的。

我把玉碑子碎片仔细勘查拾起拼凑在平地上，

裂开的缝隙像是被啃得缺失了很多。

怎么看怎么伤心,再也提不起来了。

奇怪的是,这么好的玉碑子就这样不坚固。

如果人也是这样,怎么能长寿呢?

生成的东西说坏就坏,内因是什么?

是不是这灵物受到外界的污染影响。

要说这事不能全怨驴,骑驴的我也有责任。

还是慢慢往前走吧,真害怕山神爷发怒。

眼看厚厚的白云遮蔽了山岭,耳听高松为树下的古墓苦吟,

我也只能忍着伤痛,赶着驴子下山去吧。

三、赏析

这首诗的写作时间应在815年,卢仝从洛阳返回济源后的一天。估计年龄在50多岁。因为这一时期卢仝主要在家乡研究茶道养生之要,还需要常到王屋山道教圣地去考察道人的饮茶形式和理念。

作者通过在山上捡到的玉碑子说起,述说玉碑子如何规整、玲珑剔透,自己如何喜爱、当仙人敬重,欲送进箓堂供奉,等等,但就在这时,由于驴子的过错,玉碑子折断了。诗人由此发出感触,又引中到人的生存,认为世间的人和物,都有旦夕祸福。故而也不在一件小事上纠结。

从《哭玉碑子》通篇可以看出,作者卢全对世间万物的热爱与珍惜的人生观;同时,也可以看出卢仝晚年服膺于道教的积极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