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枝犹自绽奇葩

             ——《楼上女儿曲》注译赏析

                    徐战云

【原诗】

谁家女儿楼上头，指挥婢子挂帘钩。
林花撩乱心之愁，卷却罗袖弹箜篌①。
箜篌历乱五六弦，罗袖掩面啼向天。
相思弦断情不断，落花纷纷心欲穿。
心欲穿，凭栏干。
相忆柳条绿，相思锦帐寒。
直缘感君恩爱一回顾，使我双泪长珊珊。
我有娇靥2待君笑，我有娇蛾待君扫。
莺花③烂熳君不来，及至君来花已老。
心肠寸断谁得知，玉阶幂历4生青草。

一、注释

①箜篌:古代一种弦乐器

2靥(yè):脸上的酒窝。

③ 莺花:英花。

4幂历:时间长。

二、译文

谁家的姑娘在高楼，指挥着仆人挂帘钩。

林花烂漫缭乱心头愁，卷挽罗袖漫将相思弹箜篌。

满目愁绪箜篌弦断五六根，罗袖掩面啼泪涟涟对苍天。

箜篌弦断相思人儿情不断，落花纷纷难断我望眼欲穿心欲碎。

望眼欲穿心欲碎，独倚栏杆望飞雁。

曾忆昔日相遇柳条初绿时，今日相思独在罗帷心头寒。

只因为想起郎君的深恩和厚爱，使我双目泪涟涟。

我的花容月貌待君归来为君笑，我的娇娘蛾眉待君归来为君描。

如今正是莺花烂漫君不来，只怕郎君来时我与莺花俱衰老。

思君心肠寸断谁人知，敢问门前台阶上越长越高的青青草。

三、赏析

这是卢仝的一首怀春之诗。可见诗人除有“万卷堆胸朽，三光撮眼明”的清雄豪情之外，还有细腻清幽的儿女柔情，同时又体现出他常能在日常生活中处处发现美好事物与人生哲理的理趣。“谁家女儿楼上头，指挥婢子挂帘钩”，绣楼待闺的痴情女子，让婢子挂起帘钩，看见了纷乱的林花，勾起了心中的无限遐思。既营造出春逝难挽的伤感气氛，又表达了对远在他乡的亲人的思念。花色暗淡，残红瓢零，青苔初结，春去夏来，这正是伤春恼春的季节。惜春者面对花褪残红泫然落泪，挽着归伤春去徒唤奈何。但诗人并不停留在花褪残红的进一步描写中，而是从青秀一露、燕子已来、绿水已临中看到了大自然的生机盎然，这便为整首诗奠定下了厩写暮春而又不限于凄迷悲苦的基调。

望极春愁，所以弹琴显情，可琴声不悦耳动听，怨女就掩面痛哭起来，这啼哭声让人心碎。窗外是落英缤纷，纷纷落的花，正是怨女绵绵的思念。落花无语，不懂女儿的愁肠百结。于是她黯然伤神凭栏思索，回忆相见时的甜蜜与温馨。

“相忆柳条绿，相思锦帐寒"这两句容量极大，写出别后夜夜辗转反侧，就连锦帐也是寒意深深。一年又一年的折柳，变成新绿，变成萧索，留下那独自惆怅和烦恼。可曾记得当初我们的分别，那样的脉脉含情，那样的依依不舍。

只因有你的爱，我便一辈子爱上了你，你的关爱让我感念，我用娇靥如花的容颜等待你归来，期待你轻捧我的脸，凝视我的一颦一笑，在灿灿花中更加幸福。“多情”与“无情”“笑”与“恼”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思念者的悲愁与眼前的残春的反差中创造了奇妙的艺术效果。以隐喻、通感、暗示等手段，给读者造成强烈刺激，彰显了浓郁的诗情、深邃的意境。

诗人是一个富于同情心的人，他希望这些以平凡的日常生活为题材的作品，能够为普通人所理解和喜爱，能够给他们带来快乐，而当他们遇到痛苦或不幸的时候，能够给他们以鼓舞和抚慰。在诗人的心目中，有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对立的理想世界。现实世界充满暴力、邪恶和不公平;而在理想世界里，则是完美的秩序、崇高的行为、人道主义的精神压倒了一切。从创作方法上看，卢仝既不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也不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但他的作品中既有浪漫主义因素，也有现实主义的因素。他由于对现实世界不满而幻想一个合理的、完美的、理想的世界。作为丑恶的现实社会的对立面，他更向往大自然的淳朴，向往田园牧歌的情调，向往人们无邪的心灵，向往迷人的神话境界。

此诗虽写日常生活小景，但却隐含着生活的哲理，耐人回味。失去的不要再惋惜，惋惜亦徒劳;向前看，定要更积极，芳草无边，前程远大，收获更丰。从“玉阶幂历生青草”句中我们获得了这样的启示:人生在许多时候都是自寻懊恼而已。禅家故事中记载，弟子常为不明白佛理是什么而苦恼，师父点拨道，佛理就是“春来草自青”这便是水到渠成与自然任运的道理。春来春去，情归情逝，这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人多情不奇怪，但既要善于体悟，又要善于放下，不体悟别人的情境心境，自作多情，必然会产生烦恼，又不善于放下，就会为烦恼所缠绕。有结还得有解，有情还得善悟，人生的许多体累心累，其实都是人自己将其背上、结上的。阅读此诗，我们更多的是进入诗人的内心世界，欣赏他的理性思考，体味他独特的人格风采和艺术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