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一夜梅花发

                ——《有所思①》注译赏析

                      徐战云

【原诗】

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

今日美人弃我去，青楼2珠箔天之涯。

天涯娟娟③姮娥④月，三五二八盈又缺。

翠眉蝉鬓⑤生别离，一望不见心断绝。

心断绝，几千里。

梦中醉卧巫山云，觉来泪滴湘江水。

湘江两岸花木深，美人不见愁人心。

含愁更奏绿绮琴⑥，调高弦7绝无知音。

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分为朝云。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一、注释

①有所思:汉乐府《铙歌》名，以首句“有所思”为名。写一女子欲与情郎决绝时的犹豫之情;一说当与《上邪》合为一篇，系男女问答之词，后人以此为题赋诗，多写男女情爱事。

2)青楼:豪华精致的楼房，常指美人的居所。

③ 娟娟:美好。

④ 姮娥:即“嫦娥”，指月亮。

⑤ 翠眉、蝉鬓:均指美人。翠眉，用深绿色的螺黛画眉。蝉鬓，古代妇女的一种发式，望之缥缈如蝉翼，故云。

⑥绿绮:琴名。汉司马相如有琴叫绿绮。

7调高弦:曲调高雅。

二、译文

曾忆当时我醉倒美人之家，美人如西施美貌如花。

今日美人你离我而去，翠楼上红帘挂在天之涯。

天边美丽的明月居嫦娥，十五、十六月儿圆满，怎能又缺。

绿翠眉扎秀发的你怎能与我离别，怅望不见我心欲碎呀。

心欲碎千里遥思你可知。

睡梦中我醉倒在巫山的云中随风漂游，觉醒来相思泪酒满湘江水。

湘江两岸花木丛生深千尺，美人你不知离愁人的心。

愁绪难解，我再弹相如的绿绮琴，凤求凰的乐曲中怎不见文君知音。

美人呀，我的心中人。

(我相思)已分不清黄昏的雨，还是早晨的云。

我相思一夜梅花早开为我发，忽然间窗前的构花起舞就是你。

归来吧我们永远不分离。

三、赏析

卢仝一生痴迷研究诗作，除了有关政治、社会题材的优秀诗作外，还有大量的以日常生活为题材的诗篇。正如这首《有所思》，表面上写的是深沉的爱情，实际上却是借以寄托诗人的理想，抒写作者的胸臆。

本诗语言精美，婉转清丽;兴味隽水，富于情思。读完此诗，你仿佛看见一个愁肠百结的男人站在湘水畔，巫峡边，茕茕孑立。面对着一江碧水、森森花木哀哀长歌，他的深情悲戚，大有太白醉卧，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颓然。他的辗转难断，却又应了那一句，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有情众生，总不免，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这个事，不见得是情事，这个人也不见得是美人男人。卢仝的一生，不见有什么情事见诸书端，而他一直半隐，想必也是静默寡然的性子，比不得杜牧元稹行事风流。诗人是一个富于同情心的人，他希望这些以平凡的日常生活为题材的诗作，能够为普遍人们理解和喜爱，能够给他们带来欢乐，而当他们遇到痛苦或不幸的时候能够给他们以鼓舞和抚慰。

本诗可分为三层，第一层为前四句，诗人“醉”之后，看到美人的美。“娇如花字，以花的绚丽怒放，写出美人的丰韵，娇羞如兰，美艳如芍药，恣意如牡丹，写出了美人的饱满，润泽。“天之涯”三字写出美人距我之遥不可及。也使诗歌开篇跌宕起伏，吸引读者。

接下来四句为第二层，写出别后的失落惘以及思念绵绵。“三五”指十五，二八”指十六，写出作者对月怀人，在时光流逝中对美人的期盼。“心断绝”采用叠章句法，在长句中用短句使诗歌活泼灵动。

其余内容为第三层，由现实入梦境。思君如雾更如梦，在思念不得继面自夜不分。这几句写仙女、仙人、仙境、仙音，但美人难觅，写出作者的苦、泪和夜不成寐。极写思念之浓烈，思念之沉醉与忘我。最后水到渠成地吟出:“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本诗最为人称道的是最后两句，将相思之情写得有形有色，连香气也隐然鼻端了。还有那点揣测和欣喜，因为太思念一个人而出现的眼前幻觉“忽到窗前疑是君”，被容若化在《青衫湿》里，“忽疑君到，漆灯风飚，痴数春星”，屡屡为评家称道。容若自是为亡妻，而在卢仝，你很难说这相思是为了弃他而去的美人，还是为了遥不可及的男儿理想。

乐府题材适合写天长日久的绵绵爱情故事，其实无论是汉乐府中的女性，还是唐乐府中的这位男性，异地相思之痛本来就是不分性别的。卢仝写美人，还是写他的政治失意，用香草美人的传统表达着他的失落，爱情该远离政治。一个男性也可以将情丝梳理得此等细腻，那相思一夜梅花发，带着的是你的香气，扑鼻而来，清水兰心，不必再被这情丝滋扰，春日共醉百花芳，总待一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