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义气薄云天

      ——《与马异结交诗》注译赏析

              徐战云

【原诗】

天地日月如等闲，卢仝四十无往还。
唯有一片心脾骨，巉岩崒硉①兀②郁律③。
刀剑为峰崿4，平地放著高如昆仑山。
天不容，地不受，日月不敢偷照耀。
神农画八卦，凿破天心胸。
女娲⑤本是伏羲7妇，恐天怒，捣炼五色石，

引日月之针，五星之缕把天补。
补了三日不肯归婿家，走向日中放老鸦。
月里栽桂养虾蟆，天公发怒化龙蛇。
此龙此蛇得死病，神农合药救死命。
天怪神农党龙蛇，罚神农为牛头，令载元气车。
不知药中有毒药，药杀元气天不觉。
尔来天地不神圣，日月之光无正定。
不知元气元不死，忽闻空中唤马异。
马异若不是祥瑞，空中敢道不容易。
昨日仝不仝，异自异，是谓大仝而小异。
今日仝自仝，异不异，是谓仝不往兮异不至，直当中兮动天地。
白玉璞里斫出相思心，黄金矿里铸出相思泪。
忽闻空中崩崖倒谷声，绝胜明珠千万斛，

买得西施南威8一双婢。
此婢娇饶恼杀人，凝脂为肤翡翠裙9，唯解画眉朱点唇。
自从获得君，敲金摐玉凌浮云。
却返顾，一双婢子何足云。
平生结交若少人，忆君眼前如见君。
青云欲开白日没，天眼不见此奇骨。
此骨纵横奇又奇，千岁万岁枯松枝。
半折半残压山谷，盘根蹙10节成蛟螭11。
忽雷霹雳卒12风暴雨撼不动，欲动不动千变万化总是鳞皴皮13。
此奇怪物不可欺。
卢仝见马异文章，酌得马异胸中事。
风姿骨本恰如此，是不是，寄一字。

一、注释

①岑建(zú là):险峻而不稳的崖石。

② 兀:突出。意非常。

③ 郁律:心情不畅。

4 鳄:崖。

⑤凿(záo ):用刀斧砍。

⑥女娲:传说中的人类始祖，炼五色石补天。

7伏羲:上古时的一个部落首领，教人织网，以事畜牧渔猎的方法。

8 西施南威:春秋时越国的一美女叫西施，楚国的一美女叫南威，也叫南子。    

9翡翠:绿色的玉石。

⑩ 蹙(cù):收缩。

11 蛟螭(jiāo chī):蛟，传说水中兴风作浪的龙螭，传说中没有角的龙，又为魑，鬼怪。

12 卒:紧急。

13 鳞皴皮:皮肤千裂脱落形成的皮屑。

二、译文

天地晦明交替，日月周而复始，时光如白驹过隙，

卢仝我虚度40个春秋，竟未与你交往结为知已，实在遗憾。

我只有一片冰心，一身清高的傲骨，

坎坷的人生，常令我感到自己行走在危岩深谷之间，心情郁闷。

锋利的剑在我眼中就是高峻的山峰，

虽然平地放着但我觉得它和昆仑山一样高。

高阔的天空容不下，宽广的大地承受不住，

日月的光辉不敢偷偷照射它。

神农摆下八卦阵，用它砍破天公的心胸。

女娲本是神农伏羲的妻子，

担心上天发怒降罪于神农，于是拿来天下五色奇石熔炼，

用日月之针穿引五星之线把天缝补。

补了好多天后不肯回夫婿家，

便走向太阳的国度中赶老鸦，

到月亮的领地里栽植桂树喂养虾蟆，

天公为此而发怒，降伏龙蛇。

龙和蛇受天公责罚得了致死的病，

神农配制良药拯救了龙蛇的命。

天公怪罪神农与龙蛇同流合污，

责罚神农变为牛，让它驾驭负载元气的车。

老天不知药中有毒，

自己服了之后，元气大伤却浑然不觉。

从此之后天地没了神灵圣气，

日月之光不再稳定恒常，

老天不知元气已伤而照常履职，

有一天，忽然听到空中呼唤马异。

如果不是你马异身罩祥瑞之气，

天空中哪里会传来呼唤你的声音。

往日卢仝和马异不曾志同道合，

马异与卢仝素不相识，这真是大同而小异。

现如今，卢仝与你欲结为志同道合的知已，马异你对我毫不嫌弃，

这正是所谓卢仝不去啊马异不来，咱们的友情啊可撼动天地。

玉石里砍削出我思念你的心，

黄金矿里熔铸出我想念你的泪。

忽听到天空中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

远远胜过用千斗万斛明珠，

买来西施南威般美貌的两个奴婢。

这两个奴婢娇艳丰满倾国倾城，

凝脂般的皮肤身着翡翠衣裙，柳眉红唇更是动人。

自从与你相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心情愉悦得犹如驾白云飞翔。

回头看，两个美女奴婢有什么值得说。

我平生结交的人也不算少，

但觉只有你最知心，思念你眼前便浮现出你的身影。

满天的乌云欲散未散，

太阳隐没了往日的光辉。

老天也不曾见过你这奇异的节操风骨，

你的风骨清逸纵横，堪称天下奇中之奇。

犹如历经千万年沧桑的苍松枯枝，

半折半残遍布幽深的谷，

盘根错节好似蛟龙鬼魅，

霹雳闪电急风暴雨中它岿然不动。

人世沧桑千变万化，而它皴裂的枝干总是挺立，

此等怪异的风物天下绝不可欺。

卢仝我拜读了马兄的大作，

深知马兄胸怀大志，

你的风骨恰如这挺立于峭崖的苍松，你的气质为人令我敬佩。

我所言对不对呢?请你不吝赐教。

三、赏析

这是诗人晚年歌颂马异的诗作，真切表达了对马异的深情赞颂和作者自己悔莫能及的心理情愫。

这是一首写给马异的赞歌。

这首诗寓意深远，感情真挚，语言质朴，意象鲜明，格调清新，经得起反复品味和思考。诗的开篇，先声夺人，用“天地日月如等闲，卢仝四十无往还”两句，表明自己虚度40春秋，竟未能有机缘与马异结识，扩大了这首诗的表现空间，也为后边赞颂马异埋下了伏笔。紧接着，诗人不遗余力描述神农刺天、女娲补天，天公大怒，其实是为马异出场铺陈开道，由天公引出马异，可见马异在诗人心中的地位之高，唯与天公相提并论。

“忽闻空中唤马异”，仿佛上天在呼唤马异。一个“忽”字落笔千钧，其崇拜与相思呼之欲出。此情之境则创造出一个恢宏的情感空间，使“空中唤”有了具体的情感着力点。接下来，“昨日仝不仝，异自异，是谓大同而小异”，分别用诗人与马异的一个字，说明以前不曾相识，真乃大同而小异。“白玉璞里斫出相思心，黄金矿里铸出相思泪”，来表达自己对马异的崇拜之情，其情真意切感人至深，使情感的发展有了一个新的起伏。妙处在于，作者接下来笔锋一转，“忽闻空中崩崖倒谷声”，远远胜过用千斗万斛明珠，买来西施、南威般美貌的两个奴婢。这两个奴娇艳丰满，倾国倾城，凝脂般的皮肤，身着翡翠衣裙，柳眉红唇更是动人。作者用两个美女与马异做比较，有马异在，倾国倾城的美女也吸引不了诗人的注意，从而写出马异'此骨纵横奇又奇”的风格。诗人对马异的仰慕之情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通过多种写作手法将这一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使读者在字里行间都能体会到这种深情。

在对马异的文采风骨做了大量的铺垫以后，诗人又章法突转，异军突起，从对马异的追思怀念自然进入自己的心志独白，“平生结交若少人，忆君眼前如见君”这个独白关涉上篇，而最重要的还是结合下篇，是这首诗的关键紧要之处。看似非常轻松的舒缓两句，实则起到了絮领全篇的重要作用，也是对马异的一种诗性的形象概括。

随后，作者进一步为我们描绘出了马异“此骨纵横奇又奇，千岁万岁枯松枝’其中“奇又奇”是对于马异的节操风骨的无限崇拜和仰慕。诗的结尾，诗人笔锋转““卢仝见马异文章，酌得马异胸中事”，语带双关，看似是作者拜读了马异的大作，深知马异胸怀大志，其实也是对自己有雄才大略而无处施展发心境的写照。这一句就如一个巧妙的榫头，将整首诗串联成一个整体，既表达了对马异万马奔腾般的情感波涛，同时又寓寄了自己终生不得志的悲凉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