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梦行①》赏析

李志娟

【原诗】卢仝

客行一夜秋风起，客梦南游渡湘水。
湘水泠泠彻底清，二妃怨处无限情。
娥皇②不语启娇靥③，女英目成转心惬④。
长眉入鬓何连娟，肌肤白玉秀且鲜。
裴回⑤共咏东方日，沉吟再理南风弦。
声断续，思绵绵，中含幽⑥意两不宣⑦。
殷勤纤手惊破梦，中宵⑧寂寞心凄然。
心凄然，肠亦绝。
寐不寐兮玉枕寒，夜深夜兮霜似雪。
镜中不见双翠眉，台前空挂纤纤月。
纤纤月，盈复缺，娟娟9似眉意难诀⑩。
愿此眉兮如此月，千里万里光不灭。

【注释】

①行:诗歌的一种体裁。②娥皇:和女英一样都是舜的妃子。③靥(yè):酒窝，指脸面。④惬(qiè):愉快。⑤裴回:徘徊。⑥幽:深。⑦宣:说。⑧中宵:夜里，半夜。9娟娟:美丽。⑩诀:分别，永别。

【译文】

客船行了一夜，秋风吹起来了。客人梦见南渡湘 水。

湘水冷冷清清，娥皇、女英两位妃子有无限怨情。

娥皇笑靥生花却不说话，女英眉目传情，内心窃喜。

深入鬓角的眉毛弯曲而纤细，肌肤就像美玉清秀而香嫩。

情深脉脉的共同歌咏东方的日神，低头吟唱，再次拨弄南方中的琴弦。

声音断断续续相思连绵不绝，其中的深意心照不宣。

梦中纤细的手惊醒了春梦，半夜的寂寞让人内心惨然。

心凄凉，已断肠。

不管睡不睡，枕头也是冰凉的。夜深了，我的白发像雪一样

镜中已没有两弯翠眉了，窗前只有细长的弯月。

弯弯的月亮，满了又缺，就像眉毛一样无法决定自己的意愿。

祝愿眉毛像这样的月亮，不管千里万里永远闪耀光辉。

(李志娟)

【赏析】

叠字的使用，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篇做过精彩的分析:“写字图貌，既随事物以婉转;属彩附声，亦心与徘徊，故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虽复思经千载，将何易夺。”卢仝在使用叠字上，不仅限于形容词相叠，名词、动词、副词、数词都可以相叠。叠字的用法也不拘一格，句首句中句尾都有。诸如“湘水泠泠彻底清”“声声断，思绵绵”“台前空挂纤纤月”“纤纤月，盈复缺，娟娟似眉意难诀”。

卢仝诗歌取法古体诗，多表现在句法上。仿汉魏乐府，诸如“客行一夜秋风起，客梦南游渡湘水。湘水泠泠彻底清，二妃怨处无限情”“中宵寂寞心凄然。心凄然，肠亦绝。”“台前空挂纤纤月。纤纤月，盈复缺，娟娟似眉意难诀。”多采用一种连珠句的句法，以造成一种音节上的回环复沓，感情上深情绵缈的审美效果。

诗中句式多样，形式自由，句式长短不一，并且打破了诗的所谓形式--对称的句法，回环的节奏，讲究的韵律，而采用了散文的句式，此取决于卢仝表情达意的需要而不受诗歌字数韵律的束缚，即所谓“思即而满，乃有异观，溢出为奇”。

诗中，在卢仝的笔下，娥皇女英心意相契，“永与同心事我郎”，故而成就了舜帝的德政-“东方日”与“南风弦”。用世情怀是卢仝读书求学最本真的目标，他渴望自己他日如娥皇女英共事舜帝，为君主立言陳谏，能有一番作为。但仕途遇挫后，“心凄然，肠亦绝。寐不寐兮玉枕寒，夜深夜兮霜似雪。”他的诗中弥漫着积极用世者满腔的热情和志向难酬后极度的郁愤和不可言说的失望。明乎此，我们可以深刻理解卢仝自我价值期待成空后内心所受的重伤。诗末“纤纤月”，诚然为诗人自我高洁志向的象征之物。“愿此眉兮如此月，千里万里光不灭。”更进一步表达了诗人坚守节操的心愿。(李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