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清高冶操守

——《赠金鹅山人沈师鲁》注译赏析

史颂光

金鹅山中客①，来到扬州市。

买药床头一破颜②，撇然便有上天意。

日月高挂玄关③深，金膏④切淬肌骨异。

人皆食谷与五味，独食太和⑤阴阳气。

浩浩流珠⑥走百关，绵若存⑦有深致。

种玉不耕山外非内粹。

凿儒关⑧决文泉⑨彰，风雅因君不复坠10。

光不外照11刃不磨，回避人间恶富贵。

三日四日五六日，盘礴12化元搜万类。

昼饮兴酣陶天和13，夜话造微☑14精魅。

示我插血不死方15，赏我风格不肥腻。

肉眼不识天上书，小儒16安敢窥奥秘。

昆仑路隔西北天，三山后浮不著地。

君到头17来忆我时，金简18为吾镌11一字。

一、注释

① 金鹅山中客:指沈师鲁。金鹅山，案《杭州府志》:“金鹅山在赞潜县南一里，高八十丈，周迥二里。”传说昔有金鹅飞集于此。沈师鲁，当为金鹅山修行道士，诗人另有《忆金鹅山沈山人二首》与其有关。济源南部山区也有叫金鹅的村落，故有人说沈师鲁是在济源金鹅山修行的道士。

2破颜:露出笑容。宋之问《发端州初入西江》:“破颜看鹊喜，拭泪听猿啼。

此二句指诗人本卧病床头，一见沈山人不觉欣喜，顿觉要飘然飞升成仙一样。

③玄关:道教内丹名词，犹玄窍。

4金膏:道教传说中仙药。

⑤太和:天地之间冲和之气，《易·乾》:“保合太和，乃利贞。”阴阳气:天地间化生万物的二气。此二句谓沈师鲁迥异常人之处。

⑥流珠:道教炼丹士喻元神。

⑦ 绵绵若存:《老子·道德经上》:“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此二句谓沈师鲁纳修炼之精深。

8儒关:儒学之门。

9文泉:犹言文思如涌泉。

I0坠:失落。

11光不外照:即内照，道教内丹修炼专业名词，指炼功之际收视返听，以元神内照形邪。《周易参同契》:“原本隐明，内照形躯。”刃不磨:指的是韬光养晦。此二句谓沈修炼时收视返听，光养晦，远离尘嚣趋富求贵之恶俗。

I2盘礴:广大貌。

13天和:自然和顺之理;天地之和气

I4字缺

15不死方:传说中一种能使人长生不死的药方。

16小儒:诗人自称。

I7到头;弃凡得道之时。

18金简:金质简册，此指道教的仙简。此二句说的是沈如得道成仙后想起诗人，可在仙简上为其刻上只育片语。

二、译文

高道沈师鲁从金鹅山上来到扬州城看望我

我此时面容憔悴，病卧床头，靠药维持，看到山人便开颜欢笑

一时间身心飘飘恍如有脱离尘世，上得天字的感觉。

山人您如同日月高悬天空，法力高深，神秘莫测，我心向往

您为我贴上神药后，我顿感肌肤骨头都奇异无比。

世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酸甜百味的，唯您仿佛吸风饮露用天地间冲和之气以充饥渴。如同浩荡江河奔流天下一般气度不凡，表面平和安静，内心深邃如渊。这个世道好比山外田野铺满雪花晶莹如玉，内部并不见得纯净

您能够潜心研究诗文，成绩显著，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有您这样的人，传承的诗文一脉就不会衰落了。

您虽有大才却不露锋芒，回避人间富贵自甘清苦。

日日夜夜，上下求索，网罗万物，融会贯通无所不知，无所不至。

我们曾经白天豪饮，夜晚长谈，从人间到天上，从至大到精微，从神明到鬼魅，

您曾告诉我不死药方;您赞赏我骨气清高，不同世污。

可惜我肉眼凡胎，不识真神，没能够领悟到世间的极致奥秘。

昆仑仙山、蓬莱诸岛对我来说终究是可望不可即。

而今，我躺在床上，精神恍惚，恐怕不久于人世。

倘若山人得道成仙后想起我了，请为我在仙家金简上留下只言片语以做念想吧。

三、赏析

此诗当作于唐宪宗元和七年(812)，“买药床头一破颜”，知卢仝其时已染南方瘴气而卧病在床。诗人在病榻之上适逢友人探望，见到友人不禁感慨万千，对友人感激之余，大加赞赏他博学儒雅、清淡名利的品格和超然尘世的气度，并心生艳羡之意。诗中又回忆了与友人在一起的欢欣愉悦的时光，心生留恋之情。而诗中反复应用到了道教修仙的意象，诗人对于道教家的飘逸、追求超越尘世境界的心意可见一斑。这一看似矛盾的心理纠结却反映了诗人对平静安乐、淡泊高雅生活的向往和对现实混乱黑暗的极度不满。

诗人终生不仕，生活困顿，所存不多的诗中处处可见他的穷愁之音，这也正是身处唐趋末世的作者心灵的真实写照。本诗借对山人的殷羡，对神仙境界的向往反映出诗人不与世俗同流的清高操守。